我想了想,没再说话,把她送回到刚才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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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玉清正在弹琴,旋律如水,低沉安详,大概是一段即兴演奏。
听到我关门的声音,他的琴声戛然而止,我听到琴椅挪动的声音,他走了过来,在看到我的瞬间,温煦地一笑。
他用手指了下厨房,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香,打开砂锅一看,是热气腾腾的潮汕鲜贝粥。
我忽然心头一热,忍不住回头吻了他一下,随后盛了两碗,放在了餐桌上。
他一边吃一边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美雪的事。本来这事既复杂,又尴尬,平常我根本难以启齿,但因为面对的是他,我反而说得极其平静,没有一丝隐瞒。
玉清也听得非常认真,大部分时间里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偶尔低头吃粥,偶尔也愁眉紧锁,等我说完,他主动收拾了碗筷,仍然是不发一言。
当然,他割了舌头,现在想说也说不出来,但就算他的舌头还在,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少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完成了彼此的适应。我习惯了他的沉默,他也习惯了我的喧哗。
吃过饭,我拿出了许久未动的提琴,先给琴弦调了音,然后给琴弓上了松香,洗了手后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动,我闭上眼睛,等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后才拿起了琴弓,从贝多芬、老柴、西贝柳斯,一直拉到了圣桑的《引子与随想回旋曲》。
等我停下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我抬起头,发现玉清正躲在客厅一角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他上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交叉着双手靠在墙上。
直到我调整了呼吸,拉起了齐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的《叙事曲》,他才忽然迈开了脚步,坐在钢琴前为我伴奏了起来。
化疗后,同原来的训练量相比,他算是疏于练习,但是天才终归是天才,他把那股与生俱来的力量灌注在温柔的音符里,稳定了节奏,给了我指引,让这首催人泪下的曲子变得不再那么悲伤。
我望着月下他清瘦的背影,忽然又觉得莫名的心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突然跑进了童话里的灰姑娘,可是,我的王子,就要不见了。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刹那,我放下了提琴,从身后抱住了他,我把头放在他优雅的脖颈里,与他在黑夜里交叠成了天鹅的形状。
我说:“玉清,明天和我去医院吧?”
他不解地扭过头,我知道他是想问,明天又不是化疗的日子,为什么要去。
我说:“我想跟你有个孩子,我们去冷冻精·子吧。”
他身体一颤,随后笑了一下,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说:“这房子这么大,我怕你死了,我一个人会孤单。”
他安静地看着我,用一只手随意地抚动着琴键,最后,点了点头。
我慢慢地退回到椅子上,他催动音符,一个人独奏了起来。从肖邦弹起,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以钢琴为剑,把病痛和光阴虚掷。
今日今时的他,一反常态,整个人像是彻底燃烧了一般,专门弹奏充满战争律动的乐曲,几乎在每一个音符里,都饱含·着怒发冲冠的杀气腾腾,一直到窗外晨光微熹,他合上琴盖时,我才发现我整个后背已经淌满了冷汗。
我朝他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玉清,钢琴家的手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瞥了我一眼,轻轻一笑,却什么也没回答,而是解开了手表,对着手机调整起时间来。
我又说:“美雪的事不归我们管,我们也管不了。她遇见季燃是她的命,她沾了毒品是她的劫,无论是这命,还是这劫,我们都管不了。”
他还是没有理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北京时间出神。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不允许你的手指沾血,就算那血是为我沾的,也不行,我不同意。”
他依旧没理我。
几秒钟后,他突然拿起了手表,按下把头,上紧了发条,他把手表重新戴在了手上,正了正衬衫的领子,随后抽·出了一张便笺写下了一行字,我上前凑了凑,看到他写的是:
“如果我死了,让她替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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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并不情愿,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面对我的纠缠,他突然把一纸检查结果摊在了我的面前,他用便笺告诉我,他已经时日无多了,这算是他最后的心愿。
几天之后,经过多次协商,那场名为“诀别”的音乐会如期举行了。
当季燃殷·红的血洒染出来的刹那,我便离开了座位,向出口走去。
因为我不愿看他伏地,不愿看他被捕,不愿看他握紧手术刀,满脸笑容的样子。
我知道,他也不想让我看到。
在离他而去的过程里,我全程挺身,抄兜,目不斜视。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坚强,必须成长,必须握紧了拳头,变成一个大人该有的模样,因为就在刚才,这世上唯一一个还把我当成孩子的男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我从出口出来,站在音乐厅前,望着四散逃离的人群,耳畔传来隐约可辨的警笛声,不禁蹲在地上,任由泪水纵情地流淌,我感到委屈极了。
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那个小刺猬,那个明明还没有长大的小刺猬,怎么就突然没有家了呢?
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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