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做一个电台节目,耳朵忽然有些不舒服,也就那么一瞬间,左耳有种异物蒙上去的感觉,我摘下耳麦拍了拍左耳,并没有好转,到后来咽口水的时候都会听见“咔”的一响。因为偶尔耳机戴久了也会有这种状况,当时并没当一回事,录完节目就回家休息了。然而症状在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好转,通告又多,没空去医院,我去附近的诊所看了看,大夫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只说可能是太劳累了,说是如果短时间内瘦了很多,体重锐减也会造成耳朵的不适。
我开始按时三餐,一个礼拜过去了,一只耳朵却始终还是不对劲,喝水时依然能听见“咔咔”作响的声音,左右耳的音感始终不平衡,给我的演唱和创作都带来很大困扰,一周后我终于找了个时间去医院,这时候已经到了唱高音耳朵都会隐隐刺痛的地步。
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怕是中耳炎什么的,才刚刚起步就不得不放长假,然而结果却比我想的还糟。
医生告诉我我耳朵严重病变,不能再过劳了,这个过劳既包括我不能再这么忙碌,更包括我不能再唱歌了。
“你耳朵问题很严重,音响太大会迅速加重病情,建议你在家休息。”医生边在电脑上记录边说。
他说得太轻描淡写,我一时感觉不到有多严重,我问要休息多久,吃了这些药休息够了会好转吗?
戴眼镜的中年医生这才转头看我:“这种病不会好转,现在也没有特效药和根治的方法,如果休息得好,可以减缓恶化的过程,如果你不好好休息,还把耳朵放在大功率音响旁,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失聪。”
我不敢相信,看着医生大叔盯着电脑严峻的侧脸,想找出他是在吓唬我的蛛丝马迹。
药单打印出来,我禁不住问:“有没有人得过这种病是治好了的?”
他叹了口气:“这种病最后的结果就是失聪,但是有的人没几年就全聋了,有的人到老才彻底失聪,治愈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好爱惜,多听几年还是有可能的,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说完摇摇头,“你这症状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应该早点来看的,不该拖……”
我手里握着药单,心一沉到底。这不是严厉的、妄图夸大病情吓唬病人的表情,这就是一名医者对患者表示无力回天的表情。
走出医院时手机一直握在我手里,好像是唯一的支撑,总觉得可以打个电话给谁,但也就只是个念想,外婆已经不在了,假使她还活着,我应该也不会告诉她这个消息,但这种时候我还是可以打个电话给她,听听她的声音。
走进地铁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是雨水,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还不能告诉wendy,再等等吧。
到公司的时候雨下得倾盆,哗哗的水声中我满脑子都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怕事业跌倒谷底,不怕重头再来,不怕奋斗个十年二十年依然住在地下室,可是这样的障碍,我要怎么才能跨越?
隆隆的引擎声来得很突然,黑色的机车冲过来时我完全愣住了,觉得就要迎头撞上时,机车紧急避开了我,在满地雨水里划了一道白花花的水浪,斜停在一旁。机车后轮摆起的浪花力道十足,我好像被一股浪推倒在地。
水声小了一些,我才看到马路那头的行人红绿灯,此刻还是红色的。
机车骑手掀开护镜,看见狼狈地站起来的我,有些意外:“是你?”
我认得这道又黯又沉的声音,抬头看见戴着机车帽的塞林格,雨水在他的飞行员夹克肩上砰砰溅起。
他是我的偶像,是我的梦想和动力,却竟然不是在这个时候我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安慰的人,反而更像最后一击。太讽刺了。
我就像个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在岸上,却无法呼救。
第6章
塞林格一身雨水地走进休息间,正在补妆的女助理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下雨天还骑摩托啊”,塞林格似乎对这种抱怨已经免疫,取下背包放茶几上,没有理会。女孩倒来热水,把毛巾往塞林格手里一塞,就又匆匆去拿药了。塞林格转身把毛巾和水交给我,自己脱下淋湿的夹克,我只好帮忙拿着。
其实后来想想,他如果只是想找个人帮忙拿着,大可以直接放茶几上,那很明显就是给我的,只是面对偶像我智商总要掉个几档,而这个偶像恰好又是那种话不多的行动派,本身就非常难理解和捉摸。
湿夹克脱下来挂椅背上时,有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是车钥匙,塞林格弯腰捞起钥匙,他这会儿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腰弯下去的一瞬,我发现他t恤下方左腰的位置,竟然像是有一个纹身?像一串字母,半隐半现,一闪而逝。
虽然是摇滚天团的贝斯手,但塞林格身上既不戴任何金属饰品,也不见任何纹身,今天发现他也是有纹身的,而且竟然是纹在腰上,也说不准更多是在人鱼线的位置,这让我有种小小的冲击感。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忘记了自己面临的噩耗,只想知道他纹了什么。
挂夹克的椅子被塞林格提到沙发前,他就在沙发上坐下,低头专心拧袖口,这件飞行员夹克外面料挺光滑的,看着不像浸了很多雨水,没想到他手腕一用力,一股水“哗啦”重重流进垃圾桶里,很有效地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我甚至有些好笑地想,真不愧是贝斯手,干什么都不负他重低音的本色。
“水和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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