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道:“禀皇上,第一路先锋军已到了雁门关下。斥候回报皆无异状。只待我中军一至,便可开关南下了。”
耶律洪基冷嗤一声,拔刀在手,大声令道:“传令三军,全速急行,穿过雁门!朕今夜里,便要在宋国的土地上扎营!”
众将都知如此天气,当在雁门休整一夜才是,但皇帝急于求功,哪个敢驳?齐声应是,唤过了传令亲军,便待吹号。然一阵风过,耳中霓云直上,竟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发出的一声长啸。这时北风正紧,连着数十万马蹄踏地之声,竟然掩他不住。但听声如龙吟,群山回荡,半空云间以至大地仿佛都随之震动起来。耶律洪基猛然抬头,瞠目变色,失声叫道:
“萧峰——!!!”
段誉虚竹看着那金吾黄麾愈来愈近,心中都是一震,跟着只听萧峰啸声起处,辽军阵竟而阵型摇动,自辽帝身边,无数大旗、矛尖、亲军马队,都是一阵纷乱晃动,本来铁桶般密不通风的铁骑大阵,瞬间现出了几处空隙。猛地对视一眼,都已打定了主意,两人陡自半山腰间纵身而起,惊雷一道,向着耶律洪基直扑了下去!
耶律洪基既然亲征,自然也防着了重蹈楚王阵前被擒的覆辙。身周数百名盾牌手、刀斧手密密匝匝,围得固若金汤。但啸声一起,人人心惊,段誉虚竹又是猝不及防自高处扑下,一瞬间竟不及列阵,便叫他二人冲了进来。其实阵型中所见空隙,也不过是战马长矛的间距拉开了几分,但他二人犹似飞鸟游鱼,便硬生生自这几分空隙中掠了过去。众兵眼前生花,刀枪也不知要刺向哪里,好容易看清人影,却早被抛在了身后。许多辽兵举刀乱刺,离得太近,反而招呼在了自己人身上。呼叫一起,愈传愈大,领军将领眼花缭乱,全然喝止不住。猛听两人喝道:“走!”同出一臂,将耶律洪基自马背上拉了下来。辽军大惊狂呼,只怕伤了皇帝,抓着长矛弓箭,却没一个敢来出手。便有些悍勇之士奋身扑上,如何是段誉虚竹对手,都被飞足踢到了一边。他两人身形如电,已掠出阵外,发足向着啸声来处疾奔。
几乎便在同一时刻,蹄声震动,一人一骑转过山角,相去已不过数十丈外。陡见萧峰自马上飞身纵起,那匹坐骑滚翻在地,口吐白沫,已然生生累毙。段誉虚竹一瞥之下,但见并不是那匹乌骓,不由暗自惊疑,这时间却无空隙开口。萧峰已大步抢上,一手拉过耶律洪基臂膀,一手挡着段誉虚竹的冲势,足下一顿,钢浇铁铸般立在了当地,扬声大喝道:“都站住了!我与皇帝有话要说!”
此地已入雁门关境,双峰夹峙,高耸入云。那“雁门”之名,便是说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以喻其险。既只有这一条通路,辽军若放马冲来,他三人只有放开洪基,跃上山壁高崖才可避过;如此抢回皇帝,未必不可行。但萧峰这么一立一喝,声如金石,群山皆闻。辽军听得南院大王名字,十万余人群相震动。头上数千人眼睁睁瞧着,身下马匹嘶叫连声,不住地原地踢踏,便是不敢上前。段誉虚竹直到此时,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分向两边一立,目光炯炯,都盯在了那辽国皇帝的身上。
耶律洪基已是脸无血色,但帝王之尊,人倒还在当地立得笔直,森然说道:“……萧峰!你这是要为宋国立一件大功,裂土封侯,指日可及了么!”
萧峰一路急奔,此刻早已风尘满面,北风夹着雪沫扑上身去,都在他发梢胡茬上结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双目直视在耶律洪基脸上,缓缓地退后两步,双臂交胸,拜了下去道:“萧峰参见陛下。”
耶律洪基见他以契丹礼相见,眼中不由一凛,又道:“萧大王既还认得朕这个皇帝,今日之举,又是想做什么?”
萧峰亢声道:“臣请陛下再做一番思量,南征之举,万万不可!”
耶律洪基哈地一声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并非为了宋国。此时我大军只差一步,便要河山一统,天下归一!你说这等话,便不怕契丹列祖列宗,都不肯认你这不肖的子孙么!”
萧峰猛然直起身来,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地道:“皇上,你只知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可知道那劝你出兵之人居心叵测,在你背后,早已有了图谋?你不出兵则罢,一旦兵入宋境,国内必生内乱!那时在宋国只消有一日战败,这里契丹兄弟便要落进他人的计中,都做了异乡之鬼了!”
耶律洪基明知命在人手,但听到这里,怒火却已不可抑制,一声大喝道:“住口!说这等不吉的言语,便吓得住我么?好,好,你道他人另有图谋,朕便与你一个机会。那是何人,图谋的证据又在何处,都拿出来给朕瞧瞧罢!”
萧峰脸色铁青,他的证据,不过是深山王陵中慕容复说过的一句话。心中明知,却又如何能向皇帝证明?只听耶律洪基喝道:“十里之外,便是雁门关口。萧峰啊萧峰,你若是朕,千军万马便在身后,你是进,还是要退?”
萧峰双拳握得格格作响,低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定然不肯退军了?”
这句话声音虽低,又是十分沙哑,耶律洪基却听得自心底打了一个冷颤,猛然挺起背脊,高声道:“朕既不允,你待如何?莫不要在这里动手弑君么?哈哈哈,也罢!那便叫我大辽将士都睁眼看着,看他们的南院大王是如何叛国投敌,背信弃义!这等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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