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片段从眼前闪过,交织出不可名状的画面来。
宋怀尘坐在汽车驾驶座上,副驾驶座没人,前头放着一块电脑屏,是在考驾照内场。
脚下油门刹车离合踩上去都是软的,车子完全不听使唤,直角转弯不仅压了线,还撵上了隔离带。宋怀尘会开车,刹车、离合都踩下去,甚至连手刹都拉了起来,可车子还是一个劲的往前冲,他熄火拔钥匙,车子越冲越快,考试不合格的语音提示火上浇油,一遍又一遍的响着。他转着方向盘想往场边的轮胎垫上撞,车子却完全不会转弯,直直往前冲,压过油菜花田,撞进玉米地,而后驶上环山高速,撞断护栏,冲下悬崖绝壁,咚一声掉进湖里。
驾考失败的提示变成了尖锐的警笛声,红蓝两色光芒在水面交织,离宋怀尘越来越远。
水涌进车厢,瞬间没顶,宋怀尘屏住呼吸,在越来越浓的窒息感中,在对死亡的莫大的恐惧中,拼命去撞车门。
车门终于开了,宋怀尘往上游去,水流托举着他,将他送上离水面极远的白色高台,宋怀尘爬上高台,掌心膝盖磕着石子的痛楚异常鲜明。
他四肢着地的喘息了会儿,视线里是白色地面上繁复瑰丽的花纹。宋怀尘有强烈的预感,他不能在这里趴着,于是呼吸完全没有平复的男人随手从布满碎石断刃的地面上抓了个什么当做拐杖,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视线抬高,宋怀尘看见了高台尽头的石阶,石阶下是一片广阔的平地,依然作白色,与高台一般,布满了碎石断剑,放目望去,一片断壁残垣。
然而平地之上,断壁残垣中,一袭袭白衣逶身下拜,如片片落雪融化在地上。
宋怀尘用手中的东西支撑着自己,那东西在宋怀尘施加的重量下往下顿了一小截,兵刃切入坚石的轻响传入耳中。
嚓——
嚓——
嚓——
一声一声的,刨木花特有的声响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宋怀尘睁开了眼。
窒息的痛苦,神魂碎裂的痛楚,统统传递到肉身上,宋怀尘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处境,就差点又被没顶的剧痛打回昏迷的混沌。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宋怀尘难以承受的弯下腰去,双手撑地的瞬间,打坐的姿势散了,细细一层灰尘腾了起来。
耳中嗡鸣,他听见有人在喊“把禁制撤了!快把禁制撤了!”
宋怀尘脑内混沌,十分的疑惑,什么禁制?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手指自然而然的弯曲,将闭关禁制撤销。
外界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散室内的混浊,满地尘埃争先恐后的飞起来,哗啦啦是什么东西成片倒地的声音。
有人冲了进来,扶起宋怀尘,将人放到榻上躺平。
宋怀尘在晃动的视线里认出了所处的地方,也认处了来人。
他回到了映山湖边的小村庄里,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之内。
来人是陆亭云,面色比之前见过的几次好了不少。
“你……”宋怀尘嗓子干痒,偏头咳出了一口淤血,“你怎么在这里……你自碎金丹了?”
他当初对陆亭云说的让他把修为降到练气,不是要他进映山湖,而是为了画出符咒,不过如今人都已经进来了,这些解释就免了吧。
“不然等死吗?”陆亭云笑笑,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拿出块帕子给宋怀尘擦了擦嘴角的血。
“你先躺着,我去找黄药师。”陆亭云在宋怀尘肩膀上按了下就出去了。
被留下的宋怀尘侧头看去,吃惊的发现将他的房间与正堂隔开的那堵墙被整个打掉了,放眼望去,正厅内布置与他闭关前的差距极大。
那些装药材的瓶瓶罐罐没有了,那些为了给病人看病挂起的草帘没有了,靠墙一张八仙桌,后面放着草药柜,一眼看出去,空空荡荡。
八仙桌前面点的地方,放着只蒲团,蒲团周围满是刨花,旁边点,是几只木偶的半成品。
禁制撤除,苦涩的药味一点点漫过来,宋怀尘看见原来墙在的位置,也就是禁制所在的位置,倒了满地的小木偶,有圆有胖,有高有瘦,有的还涂了颜色,花花绿绿,好不热闹。
宋怀尘躺在榻上,浑身的剧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苦中作乐的想,杀煞天雷果然名不虚传,比晋阶劫雷难挨多了。
男人内视气海,见心魔凶兽被劈得奄奄一息,正舔着伤口低声哀嚎,困住它的笼子上爬满了银色闪电,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杀煞天雷替宋怀尘困住心魔,却也对他造成重创,天雷立于灵台之上,灵台绽出裂纹,天雷之威顺灵台而下,经脉寸寸破碎,节节断裂。
重伤之下,宋怀尘此刻形同废人,就算是在无象殿,也得好好调养上几十年才能痊愈。
而在凡世……
宋怀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别想下去比较轻松。
陆亭云带着黄药师匆匆返回,蓄着山羊胡的药师穿了身短打,卷着裤腿,脚杆上还沾着泥,看起来之前居然是在下地。
“醒了?”黄药师表情惊喜,“我给你把个脉?”
这一回,宋怀尘点了头。
黄药师按住宋怀尘手腕,眉头越皱越紧。
一边的陆亭云表情紧张:“怎么样?”
宋怀尘笑:“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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