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家族的纹身接触之后,既会产生感应,也会产生排斥,就像动物通过气味向对方宣告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种带有威慑意味的独特信息,白杨自然也接收到了。
黑暗里,薛夜来的右手被握住了。
“从昨天起,我就觉得你很奇怪。”白杨若有所思似地自言自语,“你是在我身上寻找什么东西吗?那是什么?”
薛夜来面前,一双像狼一样的瞳泛着幽绿的微光。
这是一个难以被简单定义的男人。他的强大,有时是坚固的依靠,有时又是致命的威胁。
可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有那么一刹那,薛夜来觉得自己体内有另一个自我抬起了头,透过他的双眼注视着白杨。
而他也透过那个自我恍然领悟到,他从白杨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吸引力究竟是什么。
他渴望安全的壁垒,又向往危险的游戏。只有白杨,可以同时提供给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体验。
——如果被一头孤独的狼爱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和白杨相比,从前所有向他表白过爱意的人都像食草动物一样,温良,但也柔弱。
所以每当看到白杨,他内心的某个地方便会充溢着近乎贪婪的兴奋。只是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刻意忽略这隐秘的感受,直到这电光石火的一霎。
然而体内的那个自我转瞬即逝,如一道星光隐匿于黑暗的天域。
薛夜来的头脑恢复了冷静,重新面对眼前的状况。事态到了这一步,是无法再逃避下去的了。盒盖上的锁已经开启,不论盒子里面将会跳出什么东西,现在的他都只能选择打开盖子。
“有一个问题,从我们最初相见开始,我就一直在追问,可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正面的答复。”薛夜来深吸了一口气,迎视那双幽绿的眼睛,“——为什么你那么恨我的家族,今天可以告诉我么?”
虽然白杨是苏家后裔已无可质疑,但薛夜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要确认白杨自己是否知道这一点。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就在薛夜来以为白杨这一次仍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却突然被对方抱住了。
那明明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拥抱,薛夜来却陡然产生了被野兽扑倒般的错觉。一部分的他因此产生了本能的惧意,另一部分的他则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结果,后一种心理占了上风。
薛夜来搂住白杨的头,声音轻柔,似抚慰又似诱导,“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有关我们家族的事情的?”
“我……”白杨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又住了口。
就在这个瞬间,薛夜来“看”到了他内心的意象,不由得为之心惊——无数白骨般森寒的利刃,在黑暗的大地上破土而出。
以前,薛夜来也曾在一些戾气深重的人心里见过类似的意象。假如一个人不断让自己铭记某种仇恨,那种仇恨便会反噬,成为凌迟自己的刀丛。
而白杨这一刻的姿态也很是诡异。他的指尖扣着薛夜来的后颈,如同狼的利爪按压住猎物。但他的脸紧贴在薛夜来脸上,像小孩子守护着心爱之物。
一朵海棠花在暗中开放,薛夜来悄然释放了精神力。
自两人缔结精神契约以来,他从没有像其他贤者通常会做的那样,对白杨使用精神力。
除了进行攻击之外,精神力的作用是安抚和控制。
身为黑暗战士,白杨具有自我调适情绪的能力,不需要薛夜来做什么。薛夜来又不愿控制对方,因此一直都只是扮演着搭档的角色,给白杨提供战斗辅助。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试着动用这种力量。或许是为了在这样异常的情境下多给自己加一重保险,又或许是为了某种他也说不清楚的原因。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白杨嘴唇毫无预兆地向他压了下来,手臂也把他箍得更紧。
“为什么?”白杨含糊的声音像低低的咆哮,又像落入陷阱的野兽发出的哀鸣,“为什么你是薛家的人?”
薛夜来不由自主回抱住对方。两个人的姿态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柔术格斗中压制对方的手段。
然而古怪的是,白杨越是变得富有侵略性,薛夜来就越是确信自己无比安全,并且因为这样的安全而有恃无恐。
从前的他对白杨感到惧怕,是因为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现在的他知道,白杨对他的爱意,比他以为的更强烈。
他有恃,所以无恐。
在这样一个时刻,薛夜来的思绪竟然不合时宜地游离了一秒,滑向很久以前的一个场景。那时他第一次听说了关于母亲的一些事,于是好奇地跑去问父亲:“爸爸,别人的妈妈都是贤者,为什么我的妈妈是战士?”
父亲正在看书,听了他的问题,合起书严肃地思考了半晌,最后叹一口气:“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
薛夜来对这样的答案当然很不满。父亲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和一个战士相爱过,你就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的人了。”
这句话的含义,薛夜来是很多年后才理解的。战士的五感比普通人发达,但是相应的,他们的感情也比普通人纯粹。他们有着动物般的攻击力和直觉,也有着动物般不加掩饰的爱憎。一个战士很难隐藏自己的敌意,一如他们很难隐藏自己的爱意。
只是,纯度过高的东西往往令人难以消受。就像烈酒,倘若承受不起,反会大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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