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苦境对他无益,也许不止五日。”
史仗义盯住他的双眼:“……素还真,你这句话最好是在开玩笑。”
“……”
“……该死!”
这算是他十二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佛者的印记镌刻入魂,既压制了他,也帮助了他。佛法沐身之刻,寂静、妙洁,空灵的梵唱洗涤身心,他感受到了喜悦。
无可代替的喜悦,这喜悦几乎要盖过了他身上的疼痛。
史艳文注视着水中的自己,眉宇间淡淡的笑容,他微微侧头,浸透莲香的温热气息喷在耳边,将他的脸也渲染发热,仿若冬日过后绽放轻抚心口的阳光,温暖包裹住全身。
弯眉重情思,悉堆湛蓝眼角。
他笑了笑,看水中莲花盛开,素还真将他带上莲台。
花瓣浮幽波而去,史艳文捞起一叶浮萍,防止它以卵击石地碰撞在莲座上,不让它受到半点伤害。
波澜造作成的动荡,缱绻交缠,一时激烈一时柔和,张罗开来又是满目凌乱,映出远山含黛,入眉间轻呢,似梦高唐。目下一点,是珠玉恍然,莲心微动,想起美人点朱砂,拈花呷旎,不觉又是津口送渡人。
再回眸,荷叶浮萍已随波而去,佛光漫照之处,水天交接,苍莽无际。越过天际,浮萍落在衣袖上,莲香萦绕于发尾。
这是他从梦中带出的喜悦,镌刻在一袭白衣之上,着腕扣一合,处变不惊的雅人深致里更多器宇轩昂,还有收放自如行云流水般的风采逼人。
白衣加身,史艳文还是那个史艳文。
“要出去了,”素还真捡起发带,带着得逞意味的深长笑容,“身体启发之于心灵,艳文该不会又在原地摔倒一次吧?”
滚热的洗澡水早就冰凉,史艳文绕出屏风,略略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梦中如何,现实还就如何。
史艳文扬起嘴角,又想起外面都是自己的孩子与兄弟,还有一位朋友,本就年轻的脸再配上这样上扬过分的笑,未免失了仪态。
须臾,他调整表情,将门打开。
脚尖迈出一刻,素还真到他身边,拂尘挑着他及腰的头发,幽幽叹道:“ ‘乱我心中,今日之日多烦忧。’艳文如此拘谨,叫素某如何自处?”
脚步微顿,史艳文闭目沉思,不久,推开他略显不正经的动作,睁眼复笑:“就给你个方便。”
素还真说得对,他不该如此拘谨,对他们而言,这道分别只是半年。
不可让重逢平添烦恼。
……
“半年不见,”史艳文目不斜视,与院中落子的神蛊温皇感慨,“方才回归,便劳动先生大驾,实在过意不去。”
神蛊温皇两耳不闻窗外事,独身在正气山庄的孤院摆棋许久,竟成了正气山庄中第一个与史艳文对话的人,却也格外从容:“史君子客气。”
史艳文望着前院的方向,那里很热闹,有孩子的打闹声,有女孩的轻笑声,还有几个青年的谈话声。
正气山庄多年来,倒是第一次这么齐全。
“他们都在吗?”
“都在,”神蛊温皇意有所指道,“所以温皇才不得不离开啊。”
“哈,温皇先生,你这才叫客气。”
他回头看素还真:“艳文要和他们去说会话,或许要很久。”
“久吗?”素还真眉宇间闪过意味不明的复杂,“不会比你在苦境的时间久了。”
曾经,和将来。
史艳文敛眸:“要放弃吗?”
放弃带我离开。
“不,”素还真选择摇头,他目光灼灼,宣誓般的语气,“素某不会放弃,艳文,你也不会有放弃的机会。”
“你果真是有备而来啊,”史艳文无奈,“不过……我答应你。”
素还真微愣。
“艳文也不想死。”
史艳文下了台阶,将桌上白子棋盒换了方向。
神蛊温皇挑眉。
史艳文分拣棋子:“温皇先生,独弈何趣?不如与艳文好友走上一盘,好友以为如何?”
素还真起袍落座:“棋艺不精,阁下切莫嫌弃才好。”
神蛊温皇对上素还真的双眼。
那双眼睛不露收敛凌厉时,总给旁人如沐春风的柔和,有所锋芒时,总是不动声色给人胆战心惊的惧怕,素还真的凌厉大多数都被温和包围,所以落入他算计的人总是无知无觉。
而神蛊温皇其人,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你他的算计,你也不一定躲得开。
一者稳健,一者趣味。
“艳文曾在他手里吃过大亏,就请温皇先生替我讨回公道了。”
史艳文笑了笑,转身离开,若非家事在前,他真想留下来看看。
素还真执棋,落子,十七之四,其声微小,仿若无音,他谦虚道:“温皇先生,还请一定要手下留情。”
神蛊温皇贴子而上,并出两指,落子有力,回道:“彼此彼此。”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那边,史艳文踱步而出,白衣加身,更见往日光风霁月。
史艳文在拐角的地方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雪山银燕,他大概是被谁气狠了,走路带着横冲直撞的气势,乍见白衣时没能收住脚步,一下子就撞在了史艳文的身上。
史艳文被他撞地后退一步,差点跌倒,还没站稳就忍俊不禁道:“傻孩子,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
雪山银燕这时才看清撞着的是谁,老老实实地收了脾气,厚厚的嘴皮一颤:“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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