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淮意颇为得意地一勾唇:“如何,是不是佩服我?”
“……唐淮意,”丁鸿静静地望着他,“你随我回栖霞吧。”
栖霞岛,栖霞山,栖霞派。
于丁鸿来说,这些地方自然可以来去自如,但对外人来讲,汪洋、结界、迷阵,无一不是致命的。若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去也行,那必须要经过层层筛选考核,如资质、灵根、心性……
别的不说,仅是心性这一项,丁鸿嗅都能嗅得出唐淮意身上的血气和邪性。指望他得山灵首肯,那真是出奇了。
可他这一会儿心里像是灌进了铁,就是认定了想把这个人带回去,朝也相顾,夕也相顾。
难道他一个将来的栖霞掌门,还做不了这个主么?
“我?”不光山灵给丁鸿使绊子,就连当事人也不配合。唐淮意脸上挂了一点儿玩世不恭的笑意,语气挑衅十足地说道:“我没有学过仙法,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劫了。”
“你杀过的人再多,也不过是些普通人,充其量会点儿武功。”“大逆不道”四个字怎么写,丁鸿心里已经不太清亮了,“我有灵气护体,你的霹雳炮取不了我性命,最多伤一伤我。你也看到了,我很快就能好。而若我真要跟你拼,纵然你能掩饰身形,但只要被我发现一次破绽就是致命,我甚至无需与你拼得鱼死网破。换做别的修士,即便修为不如我,你也很难伤其根本——这么不公平,难道你就不想修仙?”
唐淮意挑眉:“仙门不屑收我,我也不屑入仙门。”
“我收你。”丁鸿道,“我保你可入栖霞门下,我亲手带你。栖霞心法,五艺七绝,但凡我会的,我全都教给你。”
按照栖霞的门规,历代掌门只收一个弟子作为亲传,也只有这一人能袭承“五艺七绝”的全部秘籍,将来成为下一任掌门。
丁鸿的师父还在世,他未继承掌门时没有资格收亲传徒弟,即便是对谁有意,也得先经过他师父点头。而栖霞这样的仙门想来拜师者无数,从没有收过二十多岁的弟子先例,更不要说收为掌门亲传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只要唐淮意进了门,是不是亲传还重要么?哪怕没有这个名分,他丁鸿将来想对谁以亲传之道相待,还不全凭他的心情?
这样诱人的条件摆在面前,唐淮意却未置可否。他另问道:“昨日我们从西京走时,房顶上的人,你只是困住他们,没有要命吧。”
“没有。”丁鸿想也不想,道,“我走之后半个时辰,他们可自行解除。”
唐淮意笑笑:“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人。”
丁鸿蹙眉:“怎么说?”
“他们见过我,认识我,如果不是你先出手,他们现在已经死了,我绝对不留活口。”唐淮意语气漠然道,“而你……你会先想怎么对得起正道大义,怎么对得起天地师长,总有一天……算了,反正,你和我,不一样。”
丁鸿似乎听懂了:“你担心被人认出?”
“不是担心,谁找上我我也不怕。”唐淮意道,“只是,我过我的,不想连累你。”
火光给他的唇和颊染了少许嫣红,就是这张嘴,刚刚说:我不想连累你。
丁鸿完全没有想过抑制自己的行为,他心之所至,随性而行,凑上去又轻轻碰了一下,这次只亲到了那人唇角。
不过也够了。
他一整衣衫起身,将湛兮微微一扬,架在臂弯里:“除了昨晚那些人,还有谁认识你、见过你、与你交过手,你也一并告诉我罢。”
第66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不相识 6
丁鸿这一走, 去了很久。
按日子算,他走了约莫一个月左右,可静谧时分他又恍惚觉得自己已跨越了千年、万年, 跨回了某个蛮荒的年代——白日里他像一道突兀的阴翳, 黑暗中更是无光的极夜,他出现在任何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使那些他素未谋面的人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他走过了千山万水,去到的地方比他之前在中原游历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有时他也会有匪夷所思之感, 毕竟以唐淮意的年纪, 一个普通人身法再好也很难到过这么多地方, 与这么多人结怨。
丁鸿的师父一身绝学,收徒却收得太晚。人一上了年纪常常担心自己后继无人,教丁鸿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点儿心急, 只顾着传授五艺、七绝,却忘了好好儿教教徒弟判别是非,致使丁鸿心中那道对与错的界限总是隔雾看花,不甚分明。
麻木地望着在他面前倒下的陌生人, 丁鸿不免想起那日离开时所见:山脚下溪水仍泠泠,草木仍葱茏,那瘴气也仍是淡淡的白雾, 但瘴气之中倒着的人却已被腐蚀得不辨人形,令人作呕。或许他再晚去看一会儿,那几人就会变成烂泥。
看一个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就能看得出那是一个什么人:有的人非黑即白, 有的人剑走偏锋,有的人乾坤算尽,有的人使旁门左道。但洁白、浓烈、纯粹、狠戾、真实、假象……这些东西是如何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的,丁鸿不懂。直到有一日,他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一株长在石壁荫凉处的无情花。
强烈的毒性使它周围寸草难生,它就那么独自生长在暗处,将骇人丑陋的毒演绎成绝色的娇艳欲滴。
一看就知事出反常,一看就知并非善类,可它还是能在一眼之内牢牢勾住人的魂儿。
偶尔,丁鸿会抬起手来闻一闻。
他怀疑自己手上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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