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坐一桌,陆晨霜垂眸定观自己面前一块桌面,目不斜视,感觉到邵北两个师弟不住地朝他和流光看。
与人同席他总不好带着帷帽遮面,要看便由着他们看。
厨娘端了托盘出来,将四碗阳春面和几样小菜摆在桌上。其中有三只碗是一样尺寸,唯有摆在陆晨霜面前这只,能倒进去两只小碗里东西还有富余。
陆晨霜:“……”他真是说谢也不是,不说谢也不是。
说谢,好像他没吃过饭有多么饥饿似的,当着三个外人的面让人取笑了去,不说谢,又显得自己不知好歹。
他只觉附近几双眼睛都盯着他和碗瞧,尤其是邵北,竟还低笑出了一声。
如此无礼!
陆晨霜瞪他一眼,可惜那小子只顾低头抿唇,把嘴都抿成了紧绷的模样,并未受到一丝恐吓。
“多谢。”陆晨霜一振衣袖,朝厨娘点头致意。
那厨娘拿托盘掩着脸,只露出弯弯的一双眉眼,又瞧了他几眼,小碎步进后厨去了。
“二位师弟,”邵北清清嗓子,自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分别夹了些小菜添进二人碗中,“辛苦了,千万多吃些。”
今早小菜比其他地方多有不足,但比之昨晚已是强了数倍。别人家师兄弟互敬互爱,与己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陆晨霜也抽了双筷子出来,准备低头吃饭。
苏明空端着碗接了菜,傻头傻脑地问道:“师兄,我们辛苦什么了?我们不辛苦啊,没给你帮上忙,反而还添乱了。”
“哎,昨日之事回山再议。”邵北提醒,随后笑道,“此‘辛苦’非彼‘辛苦’。只是方才一见,不免感慨,若是能当陆大侠的师弟,无论修道、练剑,还是下山历练,生平肯定多了许多趣味。再回头一看两位师弟跟着我就这么索然无趣地长大了,我顿觉惭愧不已,让你们受委屈。”
“……”陆晨霜简直震惊。他抬头瞪向邵北——这小子难不成是在揶揄他?
需知他学成出山时这小子才刚刚入门,若不是受宋衍河和陶重寒素来齐名这一辈分所限,他承邵北一声“前辈”都不为过,这邵北竟敢打他的趣?
宋衍河推崇的那些礼数教条都被大浪打走了?
臭小子怎么睡觉睡不消停,吃个面还能叫人这样不消停!
“嘿嘿嘿嘿,邵师兄,你太客气了。”苏明空端着碗没心没肺没礼没貌地嘿笑,“不过,陆大侠昨天飞身而来那一掌,真的好厉害啊!”
徐远梦忙拎着小茶壶倒了一杯,递上前附和道:“对对对,昨日对战之中,我先是听风声骤疾,接着是树干爆响,我还以为那……咳,以为它使了什么新的手段,真没想到会是陆大侠来了。师父曾说修剑之人灵力只走剑锋,其余皆不通方能聚气于丹,修成剑意。恕我孤陋寡闻,不料陆大侠剑术非凡,掌风也能如此强劲。我从没见过这样情景,昨日倒剑相向,多有得罪,在这儿给陆大侠赔礼了。”
陆晨霜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碗喝下:“不必,小心为上,你并无错。”
“说到掌风,我倒想起来一件事。”邵北道,“上一届论武大会最后一轮的末关是个迷阵,其间毒雾障目不说,还有异兽镇守关隘。具体有哪几种异兽嘛,光我后来听师兄说到的就至少有地翼土甲、东流旋龟和万齿火元这么三种。”
徐远梦大惊:“我在古籍中见过,可那东流旋龟不是居海底万里之下的凶兽么?怎会和地翼土甲一同出没在迷阵?”
“既是论武大会的最后一关,当然凶险万分。太白结界有上古神力,可调天下万物入阵,东流旋龟深在海底能应召而来也不稀奇。”邵北讲道,“能闯到那一关的,普天之下不足十人,入阵之后只见法器光辉忽明忽暗,根本分不清是谁在那。”
“然后呢?”苏明空见邵北停顿,耐不住性子,急得嚷嚷,“说啊师兄!后来呢?”
邵北却抬眸先望了陆晨霜一眼,才缓缓道:“后来?后来你们不都知道了么——陆大侠拔得头筹,第一个闯出迷阵,比咱们祁师兄早了整整五个时辰,比再其后的几人早了三日还是四日。从那日起至今,再无人妄敢质疑当今天下我辈之间的排名。现在回想起陆大侠破阵而来的那一路,除流光的剑芒时时冲天之外,毒雾或成旋或溃散,想来应当正是掌风所致。我犹记得当年陆大侠御剑飞出结界之际,山中观赛数千人屏息凝神,眼见他破空而来,竟无一人出声,直至陆大侠以流光撑地,朝陶掌门跪拜,道了一声‘师父,弟子回来了’。”
陆晨霜:“……”
事情是这么件事情,可怎么经由邵北口中说出,他就觉得无风背寒、脸上一臊?
每届论武大会都有“论武羽笺”传出,由蔚蓝追风鸟将其送至天下仙门百家,羽笺中记录有各派弟子当日的排名、闯关进度,以及画像。此举既能防歹人借论武大会之名作祟,又能扬各门各派声威,所以邵北知道排名并不稀奇。
可论武羽笺里说的多是天下人最感兴趣的排名先后,谁与谁狭路相逢、战果如何,甚至门派间的小道消息,并不会对参赛者出关场景做具体描述。能知道得如此详细,非得是亲临太白山不可。
陆晨霜问:“你见我了?”
“那年我随师门一道去了太白山。”邵北道,“可惜当时年纪太小,师父不便带我登顶,我就在半山腰的金辉玉璧前随师兄们一道观赛。开赛时各门派弟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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