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菜还剩一丝热气,查谦捧起饭盒,一分钟之内,全部倒进胃袋。
他用饭盒挡着视线,试图不看悬在面前的手,手腕红肿发亮,边缘磨得渗血,手指或许都没有好皮。
地上有散落的绳子和手铐,查谦踢开手铐,随意扯段绳子,在祁林小臂上环几圈,缠上自己手臂。
“睡吧”,查谦拍拍地面,垂眼掩盖情绪:“好好,休息。”
祁林嗤笑一声,倒回地上,闭上了眼。
他筋疲力尽,脑中最后的弦崩断,连甚少表现的软弱,也冒出头来。只有在独处时,尘封的怯弱才会顶出胸膛,抽吸几口氧气。
爸爸怎么样了,受的伤严重吗?
郎飞有没有去照顾爸爸,有没有赶上最近的航班?
自己突然消失,后面的事情,秒秒能不能摆平?
许多合作要暂时停止,违约金又有多少?
郎飞冷不丁遇到这么多事,他能处理好吗?会不会手忙脚乱?
祁林在黑夜里半睁开眼,脑后青筋突突直跳,他努力忽视、不肯去想的名字,正以摧古拉朽之势扑来,占据他的大脑,挤开其它思绪。
他直接失踪了……老王八……会发现吧。
发现之后,会怎样呢?
会不会视而不见,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潜意识里,他相信王八会拼命找他,但在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些许怯弱还是伸出棱角,扎他血脉。
如果邱池真的讨厌他呢?觉得他是个麻烦的累赘,恨不得就此让他消失。
他这样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踹桌子摔杯子,不给合作方半点面子。
想做的事从不听劝,即使别人有万千理由,他仍一意孤行。
发生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让其他人,被迫卷进混乱的局势。
他是如此糟糕透顶,惹人讨厌。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想放弃,也想努力活下去。
眼前灰雾弥漫,祁林缓缓眨眼,天花板上的色块层层旋转,汇成邱池的眼。
祁林喉结轻滚,无声的哽咽,从心底挥洒出去。
我会努力自救,但是……快来吧,老王八,求求你。
来抱抱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
(3)
邱池在院中“砰”地起身,烟头掉落在地,灰尘尽皆散落。
他精神紧绷到极致,仿佛有了幻觉,看到了祁林的身影。祁林像丢了玩具的小孩,只有八岁模样,睨着眼睛站在他面前。
小男孩不哭不闹,只不情愿伸手,仿佛在讨个拥抱。
邱池慌忙跑去,劈手一捞,扭眉小孩化为幻影,在掌心消失。
他一把抱住的,只有一团空气。
一小时前,他跪在祁林的手写信前,心脏揪紧头痛欲裂。他掌心颤抖,纸页被揉的稀烂。
真正听到祁林的录音,他才发现……他竟然,将祁林伤到这种程度,伤到在生死关头,都不愿伸出求救的手。
陈锋看他情绪不对,让他休息一会,救人的事情先交给警方。
邱池逼红了眼,自嘲低笑:“让我等着?不可能,我和你们一起。”
陈锋看他片刻,忽然道:“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以现有消息推断,人质有很大概率,是被债主绑架求财。绑匪之一的查谦,之前也犯过案,但大部分时候,只求财不伤人,金额也没到离谱的程度。此次赎金数额太大,信里也没有给出,交易的地点和时间。这团伙犯罪经验丰富,应非查谦主导。请你静待绑匪联络,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警方。”
邱池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他眼圈下有浓重的乌黑,两颗眼球在血窝滚了一圈,血丝缠绕眼球:“就让我……这么等着?”
“你现在和特警队出发寻人,也是事倍功半”,陈锋立在院中,仰头看他,毫不退缩:“我推断,绑匪很快会与你联络,有进一步消息,就立即通知警方。”
邱池不言不动,似乎并没被说服,施秒看不过去,在后面悄悄拉他:“邱总,陈警官说的对,你也有需要做的事。祁林这事根本瞒不住,我先回工作室看看,你这边……至少先控住媒体,如果追捕时,警车后面还有采访跟车,对祁林会更不利的。”
然而邱池根本听不进去,他脑海里盘旋的,都是祁林那句“我写什么,都没用”,这话像一柄钢针,往他胸膛里扎,搅得他血肉模糊。曾被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此时已化为漩涡尽皆消失,尘封的情感从心底爬出,似藤蔓缠紧心脏。
“现在不让我去,也可以”,邱池咬紧牙关,终于吐息:“作为交换,如果主犯确定,并开始追捕,我也要去。”
陈锋拧眉,张口欲言,邱池立即开口,将他打断:“我提前写好遗嘱,不给你们添乱。”
几个人都怔住了,陈锋是讶异于他对人质的重视,施秒则不敢置信盯着他,如此以利益为主的邱池,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人各怀心事,都先行离开,偌大别墅只剩邱池和王妈,王妈在空荡客厅里绕了几圈,突然一拍脑袋:“邱先生还没吃饭吧?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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