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大哥大嫂没的早,一家人出去旅游,遇上车祸,大嫂把崽护在怀里,自己被压没了。崽可真小啊,我抱他出来,他还在笑,我真气啊,气得想掐他,因为你个小东西,大哥大嫂都没回来。但崽抓我手,我又舍不得,这是我们老祁家的骨肉,我得替大哥,把他拉扯大。”
这些话憋在心里,没人可以倾诉,此时坐在祁林的病房外,祁建中控制不了自己,揪着半白的头发,瓮瓮低语:“我生意失败,借了驴打滚,他妈妈没了,我走不出来,大半年,过的混混沌沌,等我清醒过来,崽说他去和人谈了,欠的钱不急,可以慢慢还。我那么邋遢,看崽漂漂亮亮的,穿着漂亮衣服,开着好车,我还特别欣慰。我想着多亏没影响崽,我也得振作起来,从头开始。我这么好面,坑了崽……”
他再说不下去,肩膀抖动,泪水从指缝疯狂涌出。
施秒也听不下去,她捂着嘴跑到一楼,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工作室开成这样,她不是没怨过祁林。
她也要吃饭,要攒钱,要往上爬,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无数人劝她自立门户,她也想过要离开祁林,与他人合作。
她每次半真半假抱怨,祁林都嬉皮笑脸哄她,看不出难过。
她保持界限,不看祁林的私账,不打扰祁林的私人生活。
但相处久了,她把祁林当弟弟,不忍心走。
如果她知道,祁林已如此难过,她一定给他多一点关心,而不是把自己的惶恐,也交给他负担。
祁建中毕竟刚醒,发泄过了,身体那股力就散了,眼皮往下耷拉,抬不起来。
顾檬在角落看了许久,才犹疑走来,悄声问邱池:“邱总,我……”
邱池半面脸肿的厉害,瓮声出言:“找人来,带他走。”
远处走来几位医务人员,不顾祁建中的反对,给他打了一针,把他抬走了。
顾檬也跟着离开,走廊里只剩邱池和罗封二人,他们脚边堆满酒瓶,踩一脚都会打滑。
邱池的脸和脖子,都惨不忍睹,红疹蔓延的厉害,他手背像被抽了数鞭,红肿隆起。
“烟。”
邱池出言,他把手摊开,等待罗封递烟。
罗封连忙摇头拒绝:“不行,又抽烟又喝酒,医院禁止吸烟。”
“烟。”
邱池手掌不动,再次出言。
罗封无奈,看四周无人,悄悄给他抽出支烟,却没给他点火。
邱池也不在意,他把烟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岳父的话提醒了我。罗封,两千万一台的设备,我租一年,给我爱人治病,用不了五百万吧?”
罗封一愣,手掌抚上膝盖:“确实,但是这种设备,需要长时间的调试,租借成本也高……”
邱池把烟吐出,弹在地上:“罗封,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冤大头。”
罗封一听就火了,怒气直飙:“邱池,祁林已拖得够久,早一分治病,他就多一分康复的可能。肿瘤发展很快,他现在颅内压不稳,没法长途跋涉。再者说,设备这事要省卫计委上报,国家卫计委评审,审查后才能批准,我要你帮忙活动,又没要你出钱,你和我发什么火?”
“中心医院在洋海排名靠前,这个我知道”,邱池抬脚,把烟碾碎:“但国内外那么多医院,这设备如此稀缺,可不见得花落你家。”
邱池从惶恐中抽离,理智回笼,又回到油盐不进的状态。
罗封确实动了心思,想趁虚而入敲对方一笔,但被邱池探究的目光一扫,他恍然惊醒,回想起邱池的谈判脾性,他懊恼刚才的冲动,忙出言回旋:“邱总,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脑外科这方面,我们中心医院,绝对排的上全国前三。再过一周,就有德国的专家团来我院访问,如果你同意,我想办法,给你爱人安排会诊。”
邱池不置可否,只敲敲膝盖:“只要我爱人能够康复,钱我可以花,但我不当冤大头。我信任你,你也得为我考虑。”
邱池做了足够让步,罗封再不敢拿乔,忙点头称是:“你放心,我们院里的精英力量,都给你调出来,商讨治疗方案。但有件事,我也得提前说,鉴于你爱人的职业身份,骤然从巅峰跌落谷底,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手术刻不容缓,家里人要在他可承受的范围内,保护他关心他,让他尽快养好身体。越快越好,可以吗?”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挟裹疾风扑来。
邱池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郎飞。他满头大汗,手里拎个保温桶,随他动作摇摆。
“老祁呢?”,郎飞的奶奶灰被剃光了,硬茬贴着头皮:“我听人说他来这儿了?他跑哪去了?一个个的,真不让小爷省心!”
他气得像个发酵的面团,但因穿了衬衣长裤,也没戴饰品,看着乖顺许多。说出这样的话,竟没显得突兀。
“我哥……咳,不是,祁林呢?”
他面色发红,不知臊的还是热的,拿手往脖子里扇:“听老祁说,他也住院了?老祁也不告诉我他住哪,大傻个,他住哪了?”
罗封听了“大傻个”三字,一口气提到半路,差点没喘上来。
邱池动动眉毛:“他转院了,不住在这。”
“切,不住就不住,藏着掖着的,当我愿意看他?”,郎飞口里说着,眼神却四处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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