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中的一个闻言,扭过头来,愁眉苦脸,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分辩道:
“张大哥,实在不是我们有意,今天这拿来烧柴的木板浸了水,刚晒干来的!”
张胖子听罢皱起眉头,
“这木板怎会是湿的?”
“兴许是昨晚下雨淋湿了。”
“东边仓库那屋顶是摆设不成,再说,一场小雨,也不至于……”
“谁说不是呢!”那汉子叹了口气,扔下手里的斧头,席地而坐,
“但管家爷开口,我们这些做苦力卖命的,多难也得干啊。”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
沈无常抱着胳膊忽站在了院里,一双凤眼清清冷冷。
“妈呀,有鬼!”
那汉子惊叫一声,险些吓退出三步远。
张胖子却见怪不怪,揪着他的衣领让他赔罪,
“跑什么,这是轻功,府上请来的客人哪许你这么胡说!”
那汉子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
“对,对不住,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
沈无常烂命一条,还真不习惯被人捧着,闻言道:
“算了算了,倒不妨事的……只是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贵人请讲!”
“府上用来烧火的,从来都是这种木板吗?”
那人不明就里,却不敢不答,
“回您的话,自小人在骆家做工以来,就没见过别的。”
“你何时来的骆家?”
“大约三年以前,少爷刚主事的时候。”
“你可知这木板是从何处而来?”
“小人不知,向来是管家爷派人送来,小的只管劈柴。”
沈无常闻言沉吟,忽然又道:
“那这木板,只有今天是浸过水的?”
“对,以前从没有过!”那人言罢,见他三句不离那破木板,实在忍不住要问他:“这东西,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
沈无常嘴上那样说着,却依旧眼珠不错地盯着地上的木头,又忽然一笑。
百利银庄,栏杆上的划痕,禁地小楼,
他蓦地将一切事情都想通了。
所有的所有线索,如同碎片一般,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
而他寻找的追魂门主,未报的血海深仇,
也都忽然,
有了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另一个人
骆家园子,青砖黛瓦,幽静似一眼冷冽山泉。
金黄的梧桐叶虽已凋落,桂花却依旧很好,依旧有那馥郁芬芳的气息。
可人呢,
人还好吗?
纵然人如故,情又在何处!
无奈。
这世上诸般,都有个无奈的尽头。
骆云笙就在一片灿烂的凄凉里,一脚踏入了清秋。
那对他而言,究竟什么是尽头呢?
园子今日是他的,但明天,明天或许就会有新的主人。这种不知何时会失去的惶然惴惴,比失去本身,要难熬得多。
他步履匆匆地行过月门,门边有一丛可爱的翠竹,却已无心去看。他好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刀架着脖子,战战兢兢。满脑子只盼那些江湖人说的话有三分是真的,莫要站在干岸上袖手而观;更盼追魂门永远不要追来,毕竟这世上鲜有人禁得住腥风血雨的洗刷。
骆云笙是个侠客,少年成名的侠客——
爽朗,达观,胸襟似江海,本不应如此胆小。
但人肩上的包袱一多,
岂非就会变得不再像自己?
就在这时,那骆家少主的脚步却忽然顿住。
门前小院里没有人,
一个也没有!
那些打杂的小厮,说笑的婢女,会热络迎上来的老仆,
都好像凭空消失般不见了踪影。
“有人么?”他高声问道,却不闻一丝回音。
地上没有血,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落叶都是完好的形状。
骆云笙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为抑制这种颤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攥得掌心流血,骨节苍白,发出“咯咯”的响声。
但他却没有落荒而逃,只是悲哀地想:
终究还是躲不过一劫。
那骆家少主慢慢拔出了翡翠长剑,“刷”地迎风抖直,那剑刃依旧极薄,极锋利,极闪耀,泛着森森青碧的光芒。他垂下眼睛,凝视着,
半晌,忽然反手斜削,剑气横扫,劈开了房门!
两面雕花木板摔成四块,落在地上一声巨响。
骆云笙绷紧了神经,脑中预想门后是何等刀山火海,万箭齐发——
可是没有,
门后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张矮桌,一面屏风,一把交椅,如往常一样摆放整齐。
事情至此,忽然由诡异变作了可笑。那骆家少主干咳两声,有些赧然,他暗道自己是杯弓蛇影,疑神疑鬼,惹出些无谓的事端来。
况且,这大敌当前,谁没有个逃命心思?
但就算府上空空如也,一干二净,他这个当家的,也不能乱了分毫。
骆云笙把事情想通了,就在桌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可还未喝上一口——
“常言道‘做贼心虚’,你倒是好胆量。”
凭空响起一把沙哑嗓音。
骆云笙闻言,“啪”地撂下杯子,长身而立,喝道:
“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只见来者身形如影如魅,迅捷无双,眨眼间奔至眼前。那人瘦高身量,苍白肤色,身穿一袭水灰锦袍,手上一柄龙鳞匕首,头戴一张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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