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他这一问,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
“你当真不认识沈无常?”
“不认识。”
“你当真……”
顾fēng_liú说到一半就猛地住了口,沈西瞪着他,月光下那如瀑的青丝闪闪烁烁。
“没什么……”他移开眼睛,自言自语:“睡觉。”
那活阎罗却仿佛看透他似的,一双凤眼颠来倒去地打量,也不说一句话。
顾fēng_liú被他看得心虚,刚想辩解两句就见那人忽然变了脸色。
窗纸里透过一段诡吊的笛声。
沈西听见那声音,抓起白狐裘就披在身上。他翻身下床,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甩下一句:
“我出去走走。”
顾小公子闻言差点笑出了声,暗忖这天底下哪有出门散步走窗户的道理,于是也带了长刀,尾随那活阎罗而去。
明月夜,瀚海沙。
十里方圆唯有笛声喑哑,断断续续着不成章法。
漆黑的天幕,灰黄的屋顶,无色的寒风,两个人影兔起鹘落,如鬼如魅。
沈西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分外扎眼,只见他衣袖翻飞如雪,鬓发纷纷扬扬,刹那间已在一箭之外。他的脚步极轻极快,眼花缭乱中分不清是人在追影抑或影在逐人。顾小公子见状提起十二分的力气,两人间却仍不见有丝毫接近。
好快的轻功!
那刀客望着沈西的背影,尽管知道孤星照月楼“踏雪功”天下无双,此刻却也不禁耸然动容。
正感慨时,笛声骤停,不远处房顶上突然闪出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清模样。沈西见状一拔身形,腾起数丈,稳稳落在那人面前。
他轻叱道,“休走!”
黑衣人一惊,慌忙调转脚步。沈西却不追不赶,一抬左手,三枚透骨钉泛着惨白的光芒直取那人肩井与大椎。黑衣人猛地一顿脚步,前屈身体,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将那暗器悉数避过。他一拧腰身,左手发出一道寒光,也是三枚透骨钉打回去,竟与沈西的招式如出一辙。
二人异口同声:
“连珠针。”
“连珠针!”
那黑衣人显是吃惊不小,急退两步,柳眉倒竖,听声音竟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孤星照月楼的武功?”
沈西站在月光下,面色苍白,眉眼冷峻,只幽幽道:
“我什么人也不是……”
“那就废话少说,各走各的阳关道!”
“我问你,孤星照月楼要寒星镖来做什么?”
黑衣人没料到他竟知晓个中底细,硬着嘴:
“孤星照月楼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管!”
那活阎罗本是想诈她一诈,此刻却心下了然。
这大散关外势力错综复杂,恐怕这飞沙镇上的事情远不如面上那样简单。
他负着手,淡淡然:“你怎知我是外人?”
“你若是七堂中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沈西闻言一笑,
“不是便就不是吧,给你家主人带个口信,说酉时生人挂念他。”
“我凭什么要给你带信!”那女子怒斥一声,施展轻功,转身就走。
他平日里一副修罗脾气此刻竟也不恼,只是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出神。
顾fēng_li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听见沈西和那女人的对话,单看见他举头望月、飘若谪仙。顾小公子在心底里暗自啼笑皆非,心说那些满口仁义礼智的武林名宿还比不上一个成天你死我活的武夫来得超然。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沈西猛然回头,愣了愣,凭身手极少有人能从背后拍到他的肩膀。
那顾小公子也诧异,
“怎么?”
“没什么。”
顾fēng_liú闻言就不再提这事,他比谁都明白,管你是建康豪门第七子,还是赫赫有名的离别刀客,沈西不想买的账一概不买,不想说的事情也一概不说。
于是又重启话头:
“那蒙面人呢?”
“走了。”
“他武功很高?”
“不高。”
“那他怎能在你手下全身而退?”
“我不喜欢在月夜杀人,尤其是明月夜。”
他那性子依旧古怪,言罢似乎觉得话已说尽,竟转身就走。
顾fēng_liú叹一口气,也不知这死人脾气究竟是谁惯的,只好跟上去。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又回到了乱云酒肆门前。那酒肆依旧是栋破木楼,大门浑像豁牙的嘴,嘶嘶漏着寒风。那褪了色的旗子猎猎作响,旗上四个大字清清楚楚——
此时二更天已过,可酒肆里却灯火通明。
“等等……”
顾fēng_liú发觉事情有异,长刀出鞘,极小心地推开了门。
两人却齐齐一愣。
这大堂里竟比白日还要热闹,江湖人满满地站了一屋子,交头接耳,挤眉弄眼,不知又是打着哪门子算盘。
顾fēng_liú收刀回鞘,随手拉了个人,问:“怎么了?”
“顾大侠,方才断魂堡的人出去找徐九海,就寻回来了具尸首。”
顾小公子闻言一愣,“徐九海死了?”
那人一拍大腿,“可不是死了!”
“怎么死的?”
“这就……”
顾fēng_liú听罢,脸色倏然一变,拨开人群,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大堂中间。
却看大桌子上停着一具尸首,边上是一圈断魂堡响马,这腥风血雨看惯的众人却面色发白,比那死人还要难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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