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溪暮认为自己应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落梅山庄,去安荷镇,侍奉在外公身旁,好好尽孝。现在他的右手也好的差不多了,人也整日清醒着,不走更待何时。
安荷镇的外公家,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冬天,暖烘烘的屋子里,外公开着玩笑,说他如果是个女孩,就许配给星野,星野疏朗的笑声似乎都还萦绕在耳边。
星野,真想见你一面啊。姚溪暮托腮守着药炉子,在满屋子的药味中浮想联翩。
丁大人病的很重,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
姚溪暮昼夜侍候,很是尽心。但是丁大人如同灯油熬尽,一天天的衰败了下去。丁大人原本在邙山受了苦寒,身体本来就不好,是他一直坚持着要活下去,见俞太师倒台,见沮渠宰相的旧党一一被平反。俞太师伏法之后,支持着丁大人熬下去的那个信念也就消退了,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不愿撒手而去,是因为还想见一见他的小宝儿。
吉婶是得了消息的,很明确的告诉他,姚溪暮是活着的,只是受了伤,伤好之后一定回来见他的。于是丁大人一天天继续熬着,想要熬到姚溪暮伤好了来看自己。
天可怜见,姚溪暮终于来了。
丁大人长而缓的呼出一口气,顺带连着刚才服下的药汁,全部呕了出来。姚溪暮拧了毛巾为他细细擦拭了,走出门去抹了一回泪,回到外公面前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坐在床边,跟外公说话。丁大人的神志微微清明了些,靠在床头,想要抬手摸摸姚溪暮的脸,却没什么力气。姚溪暮很自然的自己将脑袋凑上去,笑道:“外公,你想说什么吗?”
丁大人脸上的皱纹舒展,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淡然欣喜。他颤巍巍的起身坐起,眼望着前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口气卡在喉咙上,说不出话,姚溪暮抚着后背顺气,过了良久,这口气才轻飘飘的叹了出来:“宝儿,你外婆和你母亲来了……”
聚散离合本是人间常态,只是悲欢无可避免。
姚溪暮在安荷镇附近的山中寻了一处风光秀丽之地,安葬了丁大人,他自己握着一把小刀,在石碑上一下一下地凿了碑文。
凿完之后,太阳已经偏西,他揉了揉眼睛,看着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头脑中一片茫然,他无念想,仿佛也没有了明天。他在袖子里面暗自握紧了拳头,感觉自己又要犯起呆病。
怅然若失的回到外公的宅子里,他朦朦胧胧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吉婶来跟他辞行。姚溪暮的眼珠子上蒙了一层泪光,眼光游移不定,看起来简直是稚弱可怜的。吉婶看了他半晌,伸手将一样东西举到了姚溪暮的眼前。
那是一个通体碧绿的雕花玉佩。
姚溪暮认了出来,那是俞星野的玉佩!他跳起来,将玉佩捧在手中,十分惊讶的问道:“这是?”
“陆公子不能亲来,要我把这个给你。”
“他还活着?”姚溪暮怔怔的看着她,怯生生的不敢相信,生怕她说出否认的话,急切的补充了一句:“他活着!”
“姚公子若是想见他,就按他说的做吧。”
“怎么做?”
阿吉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姚溪暮,姚溪暮拿在手中打开一看,却是一张房契,是姑苏的宅子。
姚溪暮忽而一笑,记起了俞星野说过他在姑苏有一处宅子,连着一大片荷塘,到了初秋,正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光景。难道他是在那片宅子里等着我?姚溪暮这般想着,珍而重之的将房契收入怀中,朝着吉婶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吉婶,多谢你。”
说完之后他比要辞行的吉婶跑的还快,急急忙忙的冲出房门,奔着姑苏去了。
姚溪暮找到了姑苏的宅子,宅院依湖而建,湖边有女子浣纱归来。路过姚溪暮身旁的时候,不住的拿眼盯着他瞧,有一两个大胆的,甚至看着他笑出了声,笑声甜软,化作了水中缠绵的水草。姚溪暮无暇欣赏少女的美丽,匆匆上前去拍宅院的大门,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开了门,看见他手中举着的玉佩,将他迎进门来。
宅子里的佳木繁花、雕栏绣槛姚溪暮都没有心思细瞧,只一味的往里闯。
“他在哪里?”他拉着白发人的手,觉得自己太唐突莽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时候才看清了此人。此人面容红润,气色很好,年纪不过在四十上下,只是须发皆白,乍一看几乎让人以为他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姚溪暮强抑激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和的:“星野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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