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铮悟性尚可,揣摩着发力,不多时酸疲的手臂忽已轻松不少,发力之间渐感快然自得,他欲言谢,被史艳文抢了先道:“但今天你所学的连打架时也用不得,练习便罢。”
“为什么?”
“因为——”
“因为运筹帷幄有时倒不如莽撞突然,会吃亏的。”
渔船星点般的光芒霎时熄灭,身后黑漆漆的船舱中忽有一个声音接着史艳文说了下去。船头几人皆警觉,伺机按剑,可剑身磨鞘的声音却被琴声掩尽。
琴声说不上绝伦,断断续续,就着夜色饮下,回味中却颇有几分温和琅然,直教丁点的硝烟味散了个彻底。
一曲罢了,有人正待问来者何人,史艳文嘱咐郭铮继续行船,人已先一步掀帘步进舱内,群侠亦随之鱼贯入。只见屋中仅有一颀长之人负手持扇,身影佐着月光淡淡地映在墙上,随着险行的船左右晃动,状如鬼魅。
影子呵然一笑,赞道:“紧迫如此,史君子尚有心指教后生武学,这等从容确实难得。”
“先生来得悄无声息,身法也自是不凡,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呢?”
影子腾出只手点燃了琴前的轻炉小香,却听有人一声沉喝“休得下毒”,顿时即有人欲将香射灭。而那只燃香的手却将香梢一拢,轻弹三声,暗器皆落,护住了香火。而此时另一只手忽抬起,以折扇扇柄慢慢挑弦而拨。
“这张琴名唤飞瀑连珠,来自一位名唤变宫之人。”
“变宫乃是恨山厌水阁之砥柱,已遭不幸,先生能得此物,想必便是西剑流之军师赤羽信之介了。”
“燕驼龙知道的你都已清楚了,”影子道,“不错,当初与此琴者在非鱼亭的一战,当是赤羽此生最快意的一回。”
“烧杀抢掠,谈何快意!”与恨山厌水阁同为三十六楼的群侠当即被这一言所激,史艳文见状拦声道:“眼下史某尚欠苗疆一诺,人命关天,军师此来当不会仅仅讲个故事作消遣,还望直言以告。”
按琴的折扇忽夹其一弦向后挑出三寸,又反手任其弹回。“啪”地一声响后,弦断,琴前的一方蜡台却被此劲道激出火星。
烛火渐明,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清晰,而影子之下、壁面之上,巧来绘有一尊佛,此佛颇为诡异,赤身luǒ_tǐ,却将袈裟抱在怀中。赤羽的影子恰覆其头,只听他倦声道:
“是啊,烧杀抢掠。从今天起,这琴确实弹不出什么快意了。”
“先生此意是打算烧何地杀何人抢何与掠何物呢?”史艳文迅速反应,面色不动,言语却毫不相让。
西剑流本是东瀛派来观摩学习的使团,最开始逾矩的行径已经激怒了中原武林,可是随着赤羽的叛逃,加之其行踪无定实力无底,正如燕驼龙方才所言,众人已将此事搁置。然而非鱼亭一战时赤羽在恨山厌水阁的压制下再度与西剑流联手,杀害了不少中原精锐,可见其并未有所背叛。
从前夺路而逃的人如今主动寻来,这就是挑衅了。
“你们中原人讲,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夺之人者臣诸侯,夺之与者友诸侯,夺之地者敌诸侯,”赤羽道,“这次我不烧不杀,不行霸道,更不为强盗。”
“那么军师是要夺人以行王道了么?”
“这个夺,或许可以换作请,”赤羽道,“但看史君子买不买这个面子了。”
“我走不得。方才既已言有诺在先,请字恐怕不妥。艳文一开始对中原之事并未插手,却也有听闻军师是个果决之人,周旋放在当下还是免了吧。”
“……看来与人相处,真是难免相互渐染。”他不经意叹了句,明白在场的人不会理会一句听不懂的话,也就容自己多沉吟了些时候,当初北竞王府外初会任飘渺,自己当真分毫不让,如今竟也添了迂回玩起文字游戏。他对这个已知的认知多少有些无奈。
“直言也好曲言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估摸着时间,赤羽忽抬手用折扇点向舱外,“各位不妨出去看看。”
有人掀帘走出,见后面一小舟行得急,越来越近了。
“这一叶扁舟上,载的是你掩杀我们的千军万马?”
“不是千军万马,不过两个人,而且也不是来杀人的,”赤羽道,“他们是来救人的。”
那船小巧轻便,不消片刻已与群侠这搜齐头并进,船头上一个蓝衣男子抬眼看着身旁的大船皱了皱眉,却并不理会,手上像是旱鸭子被推进水中一般继续扑着桨。舱中人叫他慢些,他就粗声粗气地反驳。
“怎么慢下来啊,多一刻,茹琳的噬心破毒林不知会多害死多人!怪只怪我这么晚才听到这个消息……”
“小杏花,划船如运针,讲求稳,稳中方有准、欲速则不达,”舱中的声音冰似的薄凉,轻得近乎耳语却可叫人听得清楚,“你师父说的。”[188][189]
“都说去掉‘小’字了,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白杏花蓝杏花小小杏花大杏花,选。”[190][191]
“舌头有毒就别讲拗口话,万一不小心咬到还没失血过多就先毒发身亡了怎么办啊。”
“那就小小杏花。”
“不行不可不准不允许,”摇桨人不忿地哼了声,继而又叹了口气,“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能偶然遇到那名东瀛人获得消息也算幸运。”
“偶然?”
摇桨的人没有理会这反问,喃喃自语:“只是那个东瀛人不会说话,满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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