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三年,朝廷终于出兵,接连几次大捷后将深州收复。
当时他并不知晓这些,只记得自己被带到了行军的营帐中。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了皱眉,然后一剑斩开了他所带的镣铐,轻声对他说:“回家去吧。”
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令林子清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将军”。
那个将领皱着眉头,收剑回鞘,眼里却没有丝毫嫌恶,纠正他:“叫国公。”这个人便是刚承袭成国公的爵位、北上陵州的李沅,当时他仅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
听见林子清改口,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对林子清说:“这么冷的天,你穿成这样可不行。”又转而叫手下人拿来了一件外袍,给林子清披上。
林子清抬头,摘下了兜鍪的李沅露出清隽的面庞,年轻到令人难以置信。他不知眼前这人的铠甲反射着积雪还是太阳的光,亮到令人不敢直视。
“你……”李沅带了些无奈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九郎都没你这么大的反应。”
林子清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这件事的确荒诞。可李沅还在,再荒诞又能怎样,逆天而行又如何。
只要李沅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又变成了那个无论何时,都带有三分笑意的人。再环顾四周,李濂已经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与李沅两人。
他冲李沅拱手道:“子清无状,还请国公见谅。”
李沅见林子清恢复常态,才舒了一口气,笑着打趣道:“我就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看你,几乎一点都没变。”
林子清却摇摇头,回他:“国公谬赞,子清早衰蒲柳,难入国公之眼。”他鬓边已有星星点点的白发,说是早衰蒲柳,也算不得夸张。
李沅不接他的话,故意道:“刚刚同你说过的,如今我可受封燕王了,这么快就忘了。”
林子清那时正极度震惊当中,知道了面前这人是李沅之后,便什么都没听进去。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没记住。他低眉敛目,回道:“是臣失言。”
“你啊,”李沅用手轻点他的额头,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林子清抬头直视李沅的双眼,李沅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两人想问的问题、想说的话太多,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林子清先开口:“方才,子清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您时的情景了。”
李沅顺着他说下去:“第一次么?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胆子却大得很。”
林子清一听便明白,李沅所说的,其实是他们第二次会面。
那时他虽被救了下来,深州也被收复,可家早就没了,他也有办法养活自己。于是拿了李沅留给他的盘缠,搭上一路商队去往陵州——北境中勉强可称得上“繁华”的所在。
他本想找个师傅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挣一口饭吃。可天不遂人愿,敲了数不清的门,也没有一家愿意要他这样一个瘦弱的、一看就干不了活的学徒。听说他曾被甸服人掳去后,有些人直接关上了门,还有些人甚至想要放恶狗驱逐他。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入贱籍为奴。
恰好就碰上了成国公府采买下人,这些勋贵惯常使用家生子,轻易不会从外面招人。可李沅北上时十分匆忙,又要照顾着寡母幼弟,因此只顾得上带走心腹之人,余下只能等到了陵州再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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