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惊讶,继而面露苦色:“殿下,您可千万别再哭了。”
太子一窘,回头见赵小妹妹果然圆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定定地对着他,便更恨不得再跺随侍两脚,却不得不傲然道:“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哭?阿玄你说是不是?”
赵小妹妹不懂,只有给出腼腆的一笑。
太子拍手道:“太好了,你笑了,真好看!等会要在赵叔面前笑哦——”
“……爹爹还要我吗?”赵小妹妹困惑不已,要是父亲不认她,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哭,哪里还笑得出来?
见她嘴微微努起,一副即将嚎啕大哭的模样,太子茫然,继而肯定地道:“你爹爹连我都要,为什么会不要你?”
说罢拉起赵小妹妹的手,“走,我们去找你爹爹。”,这么一瞬间,太子倏尔感到胸口骄傲满满,恍恍惚惚中,好像顿时明白书中所谓“救民于水火”的真谛。
问过内侍后,太子领着赵小妹妹直奔做法事的宫阁,彼时宫门已开,里面已站满侍从之人,赵让端坐于左侧,正中的蒲团上,那年轻的丑和尚正闭目合十,凑了近听,是一阵阵犹如蝇虫振翅的声音。
在泰安宫随太后礼佛的太子,光是听着便觉头疼,他自恃赵让对他宠爱有加,干脆任性无礼,上去拽着赵让的衣袖,要将他带出这梵音萦绕的地方。
赵让无奈,又见一旁的小女儿倒是有了表情,不过怯生生的忍泪状,娇小的身躯犹若飘零孤雁,略作沉吟,还是由着太子的小小气力,顺着走了出来,到回廊中一红柱边,笑问道:“小殿下是有什么秘密的事么?”
太子二话不说,拉出身后的赵小妹妹,往赵让身上一推,抬起脸,义正严辞:“赵叔不可以丢下阿玄!”
他神情严肃至赵让哑然,到嘴边的打趣话语却是说不出来,一旁的yòu_nǚ却仿佛得了信,“哇啦”一声爆哭起来,转瞬间便是上气不接下气。
被至亲抛之脑后的痛楚显然令小太子感同身受,他看着赵小妹妹边哭边缠着赵让不放,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再好却也是别人的爹,他自个的父皇平素连个面都难见到,母后更是决然到他连探病都不放,亲缘疏离于此,也自感身世,眼圈一红,抽泣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赵让就不得不面对两个同时嗷嗷大哭的小娃儿,闻声赶出来的内侍宫女们不得他的招呼,都选择远远地旁观赵让少见的左支右绌。
但等到觐见父皇时,太子脸上早已泪痕尽消,重换了一身衣裳,言谈举止,拘谨有礼,无懈可击。
皇帝听了他条理分明的讲述,又询问了随侍的小黄门几句,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
太子察言观色,见父皇的面色显是心中不悦,暗中惴惴,深怕父皇对赵叔也起了厌恶之意,到时候又像对母后那般将赵叔也幽禁于某个难以涉足的宫殿,那他在宫中就是真正孤立无援了。
焦急之下要为赵让求情,可是脑中却是空空荡荡一片,太子咬着唇,只见父皇的面色非但毫无缓和,反而在沉默中愈发刚硬,脱口而出道:“父皇,父皇,要是……儿愿代为受罚!”
皇帝莫名,怔愣了稍许,才笑道:“代谁?你母后?还是赵贵妃?”
太子未料到父皇抛出这么一个难题,一时间傻在当场,嗫嚅中,整张脸也不禁皱了起来。
没给他太多时间考虑,皇帝轻笑:“你还小,来来去去都只能考虑自己身边的人与事。待到日后你大了,便知道身居东宫储位,你所思所虑,一切都需以国事大局为重,执迷于私心私欲,非国君之德,除非你想做个亡国之辈。”
话到末处,皇帝连浮于表面的笑意都消失无踪,口气渐沉,眼神也愈发冷冽,却不是盯着太子,而是投向不知何方。
太子虽说年纪尚小,未能全然明白父皇话中之意,但也能听出其间隐含的责难之意,吓得忙跪地道:“儿知错了,父皇莫要生气。儿只盼早日长大,独当一面,能替父皇分忧。”
却不道皇帝却并未转喜,抿唇后淡淡一笑,话中尽是萧索:“待你独当一面,也不知还会不会忌惮我这父皇。”
太子不明白,他身边的小黄门却早已汗湿衣衫,哪里还敢怠慢,紧拉着太子,给皇帝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道:“陛下,太子,太子此言纯粹是出于一片赤子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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