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陆小凤说假话的时候,通常别人是信的。而他说真话时,却叫人不信。
花满楼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他身侧的,正是花拂槛。
花拂槛走到镖车边上,掀开木板看了眼,道:“不错。一口也不差。”
花拂槛看了眼徐方莲,又道:“想不到徐镖头早有远见,提前作了布置。让贼人空手而归。都说镇南镖局从不丢镖,确实名不虚传。”
陆小凤原本要说的话,就吞到了肚子里。
徐方莲难道愿意在这等着老板发落?他不愿意,奈何浑身大穴被制。如果他能动弹,说不定就会低下头来,或者跑得很远。一个总镖头,自然不愿让人发现这种事。
如今他动不了,就只能眨眼睛。
陆小凤也只能眨眼睛。
花满楼不用眨,他看不见,但他猜得到。
陆小凤轻轻一拂,徐方莲就能动了。他也不跑,定定地看着花拂槛。
花拂槛拂过镖车,道:“夜深了,回去睡觉吧。”
第28章 花家六童(十二)
客栈还是那个客栈,镖车已经动身。这不是他的目的地,也不是花拂槛的目的地。
花拂槛在这已经办完了他的事,交了他的货,即刻就要动身前往下一程。
陆小凤侧坐在房顶上,一手拿着酒壶喝着酒,一手撑着头,看着花满楼与六童告别。兄弟间的情谊,多少次的夜话也不够说的。天翔客栈的老板娘对花拂槛恋恋不舍,终于轮到老板铁青着脸要她回头了。
徐方莲领着镖车先行一步,花拂槛钻进了马车。花满楼站那久久没有动。
陆小凤看了半晌,突然道:“喂!”
花满楼闻声回头。
陆小凤大声道:“要不要喝酒?”
花满楼露出笑意:“什么酒。”
陆小凤道:“最好的酒。”
花满楼道:“有没有陪酒人?”
陆小凤道:“我岂非是最好的陪酒人。”
花满楼笑意更大:“你不是最好的陪酒人,却有着最厚的脸皮。”
他这样说着,倒也是双袖一振,飞身上了房顶,精准无比地落在陆小凤身侧。陆小凤让了半个位子给他,将手里的酒递过去。花满楼仰头一灌,擦了擦嘴,赞叹道:“好酒!”
两个叫世上女人见之痴情,男人为之惭色的人,就这样无所顾及地坐在房顶,就着风,喝着酒。这一定是最简陋的环境,没有香粉,没有姑娘,连张桌子也没有。但他们的心情,却像是在空中飞过的鸟一样,畅意愉快。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确实就能抵过一切金玉了。
陆小凤道:“这本来就是桩很简单的案子。”
花满楼点头:“遇到的也是很简单的人。”
陆小凤叹口气:“你六哥原本早就知道的。”
花满楼也叹口气:“他是个心软的人。总想叫别人体面些。”
壶口倒出的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落在陆小凤嘴巴里,他咂咂嘴:“总算他给了体面的人,也没让他失望。”
花满楼笑了笑。他坐在屋顶上,就像是坐在百花楼里一样。
他问:“你怎么发现是徐方莲的。”
陆小凤道:“地上实在太干净了,又实在不干净。车马卸了货,份量一定大有不同。可是我观这地上的痕迹,深深浅浅却是一致。”
花满楼道:“所以你怀疑,这货根本就没卸。”
没有卸的货,肯定就在车上。能藏起这么一大批货,还不让人发觉的人,只有总镖头。陆小凤去湖里游完泳,思索为什么只有自己睡得像头猪,徐方莲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解药。
陆小凤抽空去买了点消息。要探听一个镖头的情况,自然是容易的。
镇南镖头从不失镖,近年来生意却越发萧条。镖局里上下百口人,总是要生活的。花老板是个大老板,失些镖,不至于有多大影响,却能一定程度缓和镖局现状。
有时候,一条路稍微走歪一些,实在是一念之差的事。
这是陆小凤解决过的最简单的案子,遇到的最好回头的犯人,就像一颗石子,轻轻丢入水中,连个声响也没有。可这岂非是最好的事?难道每桩案子都要扯出惊天大秘密,才能算是值得去追寻的事?自然不是的。惊天的秘密,背后一定沉重的让人无法承受。
知道的太多,总是没什么好处。
陆小凤情愿一直是这种简单的案子,简单的人。
花满楼忽然道:“我要回花家了。”
陆小凤怔了一怔,酒壶侧歪,里头的美酒就流了一地,散发出酒香。
就是花拂槛当着他的面,放了徐方莲一马,也没叫他发怔。就算他知道花拂槛真正的镖不是这一趟,他也没有发怔。可此刻短短六个字,就叫他怔住了。
陆小凤重复了一遍:“回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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