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身材威猛,独独比周围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来的男子忽然出声,他退到了段赋的轿子旁,“天色已经不早了,倘若再被绊住,不知道军中会不会出事。”
“不急,”段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天边的风雪,“要是出事,我们几个回去,能挽狂澜吗?京中那位可是吃素的?”
男子便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了,专心盯着眼前的战场。
沈言之的骚扰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男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萧爻的身上,他的目光像是一枚刻刀,将萧爻每一个动作,肢体能达到的程度全部记在脑海里……倘若要他出手,务求万无一失。
这个男人屈居段赋手下,武功造诣已登巅峰,单纯论起来,不差任何一个,只不过他这个人颇有点婆妈,没有十成的把握,根本不会出手,如此相较之下,是个顶顶麻烦的人物……也只能跟韩冬子,云舒之类为伍。
他等了这么久,这时候突然动了,五指成爪,自瘫软的韩冬子肩头伸出,一把袭向萧爻面门!
萧爻虽然对这些早已埋没武林的前辈,没什么理论上的认识,但到了面对面生死相搏的时候,多少也能砸吧出个高下来,更何况他现在目不能视,还经过了数次车轮战——
萧爻莫名有种爆棚的自信心,这年头,但凡武林曾经数得上名的老前辈,都要跟他玩个心机……能吹一辈子。
顺着面门上来的指头带着罡风,萧爻猛地一个偏头避过,耳朵根随之一痛,带出连串的血珠,萧爻想着莫不是豁了一块?
萧爻这边的压力骤增,沈言之也不敢耽搁,段赋要争的这张王牌,沈言之也想争。
他一掌挥退贴身而来的敌人,手中长剑随之出鞘——
冰霜当中,忽然劈过一道白光,几乎与满目风雪融成一片,剑尖上残留着蜂鸣,兀的响在众人耳中……
那高大威猛的男人分出一点神来,傲慢的眼神自上而下俯视着沈言之手里的剑,“今日难得,良人与牡丹之后,再见欺雪。”
牡丹、良人同出一炉,打造手法上多有相似之处,连材质都大同小异,只要运转的内功心法正确,有盛世承平,花团锦簇之姿……
而欺雪与白鹭,则为另一人所铸——这两人同是当世顶尖的铸剑师,惺惺相惜,却是家国对立,也因此导致这四把神兵利器的诞生。
萧爻紧闭的眼睛里,都能感受到那一丝清冷的剑光。
牡丹和良人都在他的手中,虽不常用,却像是相交数年的旧友,没有任何滞涩的地方,远比阮玉的“长生”,乃至随地抽取的树枝来的好。
这一双古剑披着玩世不恭与风花雪月的外表,底子下,却护的是太平长安,而欺雪则恰恰相反——它的剑锋两面,敌我都能感受到侵肤寒意,一本正经的君子模样,其实抱持着玉石俱焚。
萧爻猛然打了个寒颤,抽身退开两步,他的气不稳,这一番下来也是累的够呛,只不过等他们一一解决了段赋身边这些高手,身后还有一帮的铁骑,要冲出重围更不容易。
萧爻回想了一下……北是哪里来着?
他算是个身强体壮的典范,早时候受的伤,浅一点的,现在已经止血开始结痂了,全身上下且酸,且疼,且痒,以萧爻以往的德行,早就毫无形象的抵在柱子上挨个儿蹭了。
只是此前慕大公子叮嘱,要他好生留意沈言之的武功,萧爻这才老实的站在原地,拄着他那把稀世宝剑——跟柳白瓮的老人拐没多大区别。
欺雪的剑影,不断在萧爻的眼中闪现,忽而是道圆满的弧,忽而只是一点,萧爻的感官因全神贯注而无限放大,汗毛颤栗着,又想:这些人,是没有上限的吗?
“寒鹤松老前辈。”沈言之不愧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浪迹几十年,黑白两道通吃,搏一声“大侠”,也搏一声“宫主”。单这一眼道破来路的见多识广,萧爻都欠他不只十年。
“您当年享誉关外,几与莫老前辈齐名,有一段时间说起都是南莲北松,现在不觉得自降身份吗?”
沈言之的欲盖弥彰也只能糊弄糊弄萧爻,南莲北松之间还有东西,总共四个人,按武功高低分座次,莫莲生高居第一,寒鹤松实属末位。
但凡练武的,十之八九都看不开,相当注重世人评价,当年寒鹤松便是千里迢迢,从关外追到关中,硬是缠着莫莲生比个高下……他直至中年还为人老实,被诓的又做打手,又牵扯进一堆破事里头,稀里糊涂扶持赵明梁上了位。
结果到头来,这个比试一拖再拖,至今没有结果。
这么一看,寒鹤松其实是个好人,莫莲生才有点奸诈嘴脸。
不过这些事,都死在近二十年前了。寒鹤松因生长的环境,潜心武学只知一往直前,人至中年,仍有点说不出的天真,遭遇背叛,抛弃,栽赃……乃至死亡,他也学的飞快,中原人的心机与狠,而今参透的更加透彻——
不过是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已。
在跟沈言之这样的高手过招,寒鹤松仍是能分出精力,注意着萧爻的一举一动,他露出面纱的眼睛是阴郁的,称不上贪婪,倒像是恨。
而相反,害他变成而今这副模样的莫莲生,他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怕是又勾起什么回忆,怕是顾不得任务,顾不得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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