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退开一步,放过了那把摇摇欲坠的铁扇子。
江湖中用铁扇为武器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大多将扇面扇骨打造的沉重无比,与刀剑可有一拼。但这杨遇之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纯属装模作样,铁扇薄的跟纸片一样,还是脆铁,只交手两下便时时“咯咯”作响,眼看要断的样子。
萧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赔钱。
“原来陈先生从康王那里收到的指令是杀了在下。”慕云深仍是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这大堂里无论发生什么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不敢,是我自作主张。”陈川道。
赵勉的原话是尽力去请,请不到便就地杀了。他想要的不过是此人背后逍遥魔宫的势力,杀了他,逍遥魔宫权利易改,便跟下一个人谈合作,如此而已。
“那陈先生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帮王爷做决定。”
慕云深说话没有起伏,却听得陈川耳朵里发凉。
他的眼睛仍然被剑锋撑着,悉昙此剑虽说比起“牡丹”“良人”锈钝了些,砍东西颇为费力,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割不断。
陈川的上眼皮子在剑锋上耷拉久了,终于渗出一点血珠来。
“呲”一声,剑尖终于捅破了眼珠,往里进一分便松开,如慕云深所言未曾伤他性命的“手下留情”。
陈川的脸上便像忽然炸开了花,血跟眼珠里的液体争先恐后,他原本十分在意的白袍紧跟着不成样子,溅满了又红又白的残夜。
陈川痛呼一声,整个人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背抵在墙面上,捂着半张脸,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你!”
“我如何?”阮玉笑,“背后伤人,我没打死你已经是积德了,我逍遥魔宫之人,行事作风向来如此。”
还好落伽山的佛堂里已经没有弟子了,否则这么个掌门忽然闯进来,怕是多积德的人家都能出个不肖逆子。
陈川一时无话,他已经点了几处大穴为自己止血,然而右眼已废,就算天底下真有什么医死人药白骨的大夫也没办法救治。
倘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悲愤难过拼着一死也要雪恨,但陈川显然忍辱负重惯了,半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煞白的脸上居然端起一个文质彬彬的笑容,“这只眼睛就算我给各位赔罪的,要是先生肯接受,我便替王爷请先生过府一叙。”
忍得了疼,受得了屈。杨遇之虽临行前信誓旦旦,愿为赵端请来逍遥魔宫的助力,但现在看着陈川,他反而没有什么底气了——且不论自己喜欢逞一时意气,就是陈川的这份无耻他都愧不敢担。
不只是杨遇之,连萧爻也惊到了。想必陈川背后的这位王爷更甚一筹,脸皮奇厚无比,才能培育出这样的“美玉良才”。
“不接受。”慕云深手里的茶都不冒热气了。这样凉的天气里,想必喝下去又冷又涩,“陈先生不妨回去问一声康王爷,当年他在背后做了什么,才导致魔宫前任宫主身亡的……”
慕云深当年的死,有直接原因也有间接原因。赵勉就算没有亲自出手,没有落井下石,也至少该有嫁祸诬陷之嫌——只因当初那张的图纸,是赵勉遣人送到了他的手里。
到东窗事发的时候,赵勉明哲保身,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到逍遥魔宫身上。
陈川的脸色微变,仿佛是打翻的染缸,青红皂白四色齐涌,饶是一张还不错的面皮也遭不住,扭曲的厉害。
他记得三年前威远镖局送货至京,自己走江湖时,与慕局主有数面之缘,也算吃得开。因此关系,赵勉交给他一个朱红木匣,要他找人送往笏迦山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威远镖局”这个招牌。
却未曾想,这一去东窗事发,威远镖局毁于一旦,连逍遥魔宫都历经风雨,赵勉那段时间日日徘徊不敢安寝,而今细想,此间全是关联。
只是陈川作为中间人所知甚少,连那匣子里装着何物,到如今也一丝不明。
当年那个木匣,赵勉再也没提起过,陈川久居京师,每日要应付的人和事层出不穷,时间一长便将这些细枝末节抛诸脑后,哪还记得自己曾有个破落边境的镖局朋友。
“先生虽然是从笏迦山出来,旗号却是威远……此来京师,难不成是寻仇?”陈川收敛下震惊,全神戒备的盯着犹在滴血的无锋长剑。
“寻仇?”看不清慕云深的表情,但他的话音里有一丝凉薄的冷笑,“向谁呢?”
“你!”陈川终于满面惊骇。
他从这简短的几句话里听到了无边的yù_wàng——眼前这个人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赵勉,赵端,还是什么赵禽赵兽,而是赵明梁!更甚者,他想从豺狼虎豹的口里夺一份肥肉,要把好端端一个江山搅乱,要让赵家的人连块遮羞布都扯不上!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他,陈川营造出来的人模狗样瞬间崩塌,拔腿就想离开这间厉鬼满布的屋子。
杨遇之第一次赞赏自己的老父亲有先见之明,给了他“遇之”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今天遇到的稀奇事一桩连着一桩,着实应接不暇。
他跟陈川争锋相对这么些年,彼此之间还算有些了解。陈川此人读书不少,也不是个fēng_liú公子,自制力强且温润儒雅。杨遇之经常在脑海里构陷陈川,想看他风度失尽的样子……今天真见到了,他却目瞪口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萧爻距杨遇之不远,正打着哈欠,闲来无事跟烛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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