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就像是生锈的铁,但血多了,就更像是锈铜。
挂在窗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得清脆,盖过了耳边永无止息的呼号哀泣。
他的能力自然不至于视觉,他的耳朵能“听”到,他的鼻子能“闻”到,甚至于他的舌头能“尝”到,他的皮肤能够“感触”到,这个世界无时无刻向他倒映着自己最为真实的模样。
所以他总要学会迷惑自己的五感,才能过得快活些。
唯独眼睛,是无法被迷惑的。
不知不觉,棋盘上已落了大片黑白交错,仲彦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棋盘翻转间自言自语着,颇像是那饮了五石散狂态尽显的魏晋文人,不过若是用他的眼睛去看,他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对面分明坐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的面色仍是红润而细腻的,她的眼眸仍是灵动而明亮的,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几年前的北地里病重而亡,那被她儿子硬拉来的赤脚大夫却笑着同她离体的魂魄问好。
她在和仲彦秋下棋。
魂魄碰不到实物,她便口述落子的位置,仲彦秋替她落子。
一边聊天一边下,自是下不了什么好棋的,香炉中一缕细香尚未燃尽,棋盘上的白子已是穷途末路。
“我输了。”她认输认得干脆,维持在人生最灿烂年华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一抬手,一垂眸,皆是绝代风华。
“还未到时候。”仲彦秋淡淡道,执着白子于棋盘间落下,顷刻间情势翻转,残兵败将的白子硬生生在黑子间撕开了一个缺口,得了一瞬喘息之机。
于是,棋子交换,仲彦秋执白,那女子执黑。
“如先生这般下下去,只怕是到了天黑也下不完哩。”女子笑,“昨日画了一天画,今日又要下一天棋,你若是嫌下面那人麻烦,叫阿飞赶了他出去便是。”
“他不偷不抢不赊账,我这做生意又哪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仲彦秋指尖捻着棋子轻转,“况且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因为他才不愿意下去的?”
不过是懒得同人打交道的老毛病又犯了,满脑子那些人情往来都被丢进箱子锁好钉上钉子丢掉,间歇性地对那琴棋书画侍弄花草的风雅之事起了些兴致。
女子掩唇轻笑,纤纤玉指于棋盘上一点,道:“先生的手,看起来很适合弹琴呢。”
美人笑起来着实是漂亮,那明月般的眼眸弯起,白肤红唇如那雪地里开了一点红梅似血。
仲彦秋将黑子落在女子所指之处,口中道:“想听?”
“若是我说想听先生奏凤求凰,如何?”虽是碰不到实物,女子仍做了个斜倚桌边的姿势,见仲彦秋当真起身去拿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若我是活着时碰到先生,定然会忍不住以身相许吧。”
“你不会的。”仲彦秋拨弄着琴弦试音,淡淡应道,“若你还活着,应当最是看不上我才对。”
“为什么呢?”女人问道,眯眼看着仲彦秋调弄琴弦,她并没有说谎,仲彦秋的手确实很适合弹琴,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阳光下晕出玉一般的色泽,正衬墨色漆的古琴。
“因为……你是白飞飞,但我不是沈……”仲彦秋把到了嘴边的人名又吞回肚子里,指尖轻动琴音如流水潺潺而下,他的琴技算不得有多好,不过是将将熟练地把曲子弹完的水准,比起那一曲动而三日绕梁不绝还差得远,那叫做白飞飞的女子合着拍子哼唱了几句“将琴代语兮,聊诉衷肠。”唱完又噗嗤笑出来,“若是司马相如跟你这般,卓文君怕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献丑。”仲彦秋悠然拨完最后一个琴音,在细香燃尽的香炉里又添了小撮香粉。
“我又不是先生的凰,何来献丑。”白飞飞在棋盘上点了点,黑白子正是胶着情势,进一分则两败俱伤,退一分亦是两败俱伤。
进退维谷。
“今次便做和局如何?”她说道,眸子看向打开的窗户外,“好像又来客人了。”
远远两匹快马正疾驰而来,极好的千里马跑得口吐白沫,甫一停下便哀鸣着倒在了地上。
但那骑马的人却是视而不见,一踩马背稳稳落在地上,看也不看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马儿,只抬眸打量着这间小酒馆。
酒馆墙上的漆已经剥落了,地上坑坑洼洼颇多修补的痕迹,甚至于那挂在门额上的牌匾,“白玉京”三个字也褪色的不成样子,乍一看过去多半会认成“曰王京”,里面的桌椅也都已经很旧了,即便是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也总会显得有些脏。
“就是这里吗?”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这是看起来颇为傲慢的姑娘,她问话时下巴抬得高高的,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
“就是这里了。”另一个人答道,这也是一个姑娘,她正皱着眉打量着看起来有些脏污油腻的地面,回话的语气冰冷,和身边人一样的傲慢。
她们都穿着雪白的轻纱长袍,腰间束着银色的丝带。
陆小凤看着她们的打扮,深深叹了口气。
阿飞正要站起来去迎客,听他叹气,问道:“你为何要叹气?”
“我叹气,自然是因为麻烦上门。”陆小凤眼神示意了门口的两个姑娘,“你可知她们是谁?”
阿飞摇了摇头,他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自然所知甚少。
不过也不需陆小凤多说,那两个姑娘便已自报家门,“神水宫门下,求见仲先生。”
嗓音优美却也冷漠,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傲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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