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如果我当年坚定争取让父亲放你走,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华月酒兴似乎逐渐涌起,拿起酒瓶自斟自饮道:“呵,说到前代大祭司,你还记得他过世时候的事么?”
“有些模糊了,毕竟已过去这许多年。”沈夜也满上一杯,“只记得前代城主过世后不久,他也重病卧床,没几天就走了。都说他和城主私下进行了生命体联结手术,我却觉得未必。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我也不想解释,随他们说去吧。”
“他们确实没有进行生命体联结手术,”华月眨眨眼,觉得酒气逐渐漫上眼眶,“因为前代大祭司……是我杀的。”
沈夜倒酒的动作一滞。
“前代大祭司因操劳过度而患病,虽不致命,却也只能卧床休息。主神殿里人心惶惶,你终日忙得脚不沾地,就只有我守在他身边。他过世的最后一夜,我一点点切断了生命体征维持系统,让他看上去就像是自然衰竭而死。”此时外放舱已离开了雷雨区域,明澈的月光落入舱内,将两人的神情映照得一清二楚。华月注视着沈夜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伤害过你的人,谁我都不会放过。”
沈夜双眸漆黑如寂寂长夜,深不可测,华月只觉得自己渺小的身影止不住地在那双眼瞳中坠落下去,让她满心惊惶。
“哦,这样。”僵持许久,沈夜淡漠地应了一声,倾斜悬在半空中好一阵的酒瓶,看瓶中最后几滴酒液徐徐滚入杯中。他极轻微极快速地笑了笑,轻声道,“我该谢谢你。”
遥远的旅途恰在此刻结束,外放舱精准地悬停在预先设定好的坐标上。绮丽如梦境的极光从天穹极高处垂挂而下,映出一片七彩斑斓的琉璃宝境。颀长的光带自外放舱周围蜿蜒流向望不穿的天涯彼岸,是一条绚烂而难以触碰的天路,引人无限神往。
沈夜静默地遥望着被极光包裹着的清冷月轮,露出一点模糊的笑意:“可惜没有月声了。”
“阿夜,”华月犹豫着开了口,“你——?”
沈夜没有理会华月,他似乎有些醉了:“这世上最难还清的是情债,最难追讨的……也是情债。”
“阿夜?”华月惊愕地抬眼,见对方已闭上眼倒在座位里,浓密的眼睫遮住了平日威严的眼神与眼下疲惫的阴影,竟让他显出一丝脆弱的孩子气。
沈夜嘴唇翕动着,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谢衣啊……”
“……是他,果然是。”华月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洇湿了沈夜的衣袖,“阿夜,你……后悔吗?”
沈夜已睡着了。
阳光晴澈,描摹出微尘凌乱的舞迹,他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中央。沉重的黑色衣摆如同影子一样紧密地缀在他的身后,金线织就的花纹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细长的窗页次第关闭,像被挤压的风琴琴箱,一折折地收紧在华丽的衣摆末端。
悄无声息的,连同他的脚步,重重湮没在扬起的积尘之下。眼前是看得见的无尽光径,身后是触不到的无涯暗道,他机械地迈着双腿,仿佛是精密钟表上嵌着的指针,只能遵循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直到故人湮灭,直到宇宙终结。
无穷的孤寂与疲惫如同浪潮自光明与黑暗的彼端双双呼啸而来,他无处可逃。
这不是他第一次陷入这个梦境,沈夜轻车熟路地在绝望巨浪袭来的最后时刻睁开双眼。
华月正在比对瞳发来的飞船降落坐标,见他醒了便递上一杯能量饮料:“我们快到了。”
外放舱正贴着海面在礁石群中穿行,以极刁钻的角度回旋进入隐蔽在断崖后的雷云之海。此地是当年瞳与欧阳少恭合作时曾驻扎过的据点之一,据说是下界的一处时空罅隙,其中空间事物重叠,时间维度错乱,需严格遵照瞳给出的坐标点进行降落,否则一旦落入迷障,没有三五日难以脱出。因而华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断修正外放舱的前行方向。
当外放舱滑行至一处宫殿废墟旁时,沈夜扳下制动阀:“你先回去,我在这里醒醒酒。”
“……是。”华月跟随沈夜走出外放舱,替他披上一早备好的斗篷,“需要来接你么?”
“不必,”沈夜的眼角还带着残存的绯色,他朝华月笑了笑,“我自己待一会儿。”
华月俯身一礼,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沈夜轻声唤道:“月儿。”
她缓缓回身,沈夜却只是看着她,再没说一个字。两人隔着冷冽的雪雨静默相望,发尾与衣角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良久,沈夜率先转身而去,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色落英被风雪裹挟着划过华月的视野,终于将他的身影完全遮蔽了。
夏夷则负手站在囚笼边缘,看殿外纷纷大雪覆上盛放的凤凰花瓣。察觉到沈夜的脚步声,他转过身,静静看向笼外。
沈夜的目光对上了夏夷则的,想起前些日子瞳从夏夷则思维里提取的零散记忆,蓦然有些恍惚,他看着他,仿佛看着藏匿在无数个镜像宇宙中莫名熟悉的倒影。
夏夷则最终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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