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焦急地在背包中东翻西找,零零碎碎的杂物撒了满地,一枚银色的圆球骨碌碌滚开,卡在乐无异脚边。他注视着数米之外忙碌的身影,有难以言喻的情绪哽在喉间,噎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恶狼阴森的低吼和利爪划空的风声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又缓慢,像是受了潮的老胶片,挣扎着想要播放出太久之前的回忆。
就在乐无异恍神的几十秒内,少年似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将一束强光甩进狼群包围圈。只可惜高兴并没能维持多久,光线的刺激反而更加地刺激了狼只的野围圈愈来愈小,而闻人羽的闪转也愈发迟滞。乐无异原本没有干预历史的打算,但此刻的危急情势并没有给他留下犹豫的余地,于是当下祭起巫山神女授予他召唤众剑剑灵的咒语,疾步上前在少年肩上一推:“去!”
“让你欺负闻人,快滚过来吃我一刀!”少年熟悉的声音犹然在耳,乐无异却朝着反方向匆匆离去。方才黑暗中擦身而过的那刻,他无比清晰地看见少年眼睛里明亮的光,那点光烈如闪电,瞬间刺痛了他。
他像狼狈的残兵,仓惶逃离血气弥漫的战场,直到梭形机启动的嗡嗡声一点点抚平了他纷乱的心湖。逐渐加速的机舱内,他身不由己地被抛入暗礁密布的汪洋深处,不知道下次会落进哪个漩涡,他最后看往少年所在的方向,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抱歉。”
“怎么忽然这么说?”
女孩子低头把玩着乌黑的辫稍:“你和屠苏对我这么好,可我却不记得你们,多不好意思呀……”
“你既然已经新生,从前的那些事就都不重要了。”李焱的面容仍保持着青年时的模样,然而目光是饱经沧桑的,他凝视着眼前熟悉的脸庞,竟好像垂垂老矣的长者在审视稚气未脱的后辈。
“我听屠苏说……你要死了?”阿阮懵懂的视线流连在李焱身周,“死……是什么?是不是说如果我以后想你了,也不能再来找你?”
李焱拈去挂在阿阮发间的落英,柔声回答:“不会,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虽然你可能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会在。”
“就像风一样,对不对?”阿阮抬起手,秀气的指尖在山巅的清风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我应该去哪里找你?还是去那个好大好大的院子里吗?”
“不是,我搬家了。”李焱靠在石亭的扶栏上,指着东南方绿树掩映下起伏的山丘,“就在那边。”
阿阮撑着栏杆踮起脚张望了半天:“这个院子的确比帝都里的那个要小好多,但是你一个人住的话,总感觉还是很冷清呢。”
“不必担心,我和我的好朋友住在一起,不会太冷清的。”李焱微笑着摇头,“只可惜没机会把他介绍给你。”
“是……是定国公么?我听宫里人说起过,定国公是你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阿阮怅然地收回目光,“真的很可惜呢,你这么好、这么温柔,你的朋友也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
“是的,他非常好……”李焱喃喃,“是最好的人。”
阿阮眨着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朋友为什么和你住在一起,是因为他也死了么?不然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李焱一怔,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清楚……也许是吧。”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分开太久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我找不到。”
“怎么会?!”
“这几十年我一直与他背道而驰,要再见到他,想来都是痴人说梦。”李焱背过身,眺望天际摇摇欲坠的斜阳,“我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等。”
“可、可屠苏明明和我说过,你是天子,是很厉害的人,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是他过誉了。”李焱垂下眼,“天意难测,我也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的一粒微尘罢了。”
金乌西落,夜幕将至,橘红色的余晖仿佛融化了,从九霄外的高空坠落至凡间,好似一条飘渺的堕云道,堪堪连接起远处的皇陵与两人所在的山顶。
“你要走了么?”阿阮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李焱的袖口,声音颤抖着。
李焱安抚般地握了握少女的手,替她别好被风吹乱的鬓发:“和我道别吧。”
阿阮倔强地抿着嘴,拉着他不放。
“生前能再见你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人不能太贪心。”李焱温柔却坚定地掰开她的手指。
“我、我不想让你走。”阿阮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等你的朋友,要等多久才等得到啊?”
“等的久了,总有一天能等到的吧。”李焱最后拍拍少女单薄的肩膀,“好好保重,阿阮。”
“你们这么好,一定会再见的!”阿阮流着泪松开手指,“你也保重呀!”
“那就借你吉言了。”李焱微笑着转身,踏上暮色中的云径。晚霞映照下的云朵丝丝缕缕萦绕在他身周,像极了初春京城里漫天飞舞的杨花和隆冬太华巅漫山遍野的飘雪。
不时闪现在各个角落的光径随着飘荡的白絮崩碎四散,融作无声的叹息,新殁的游魂永远填不满不知餍足的蒿里。向前看悠悠三十载,回首望茕茕数百年,他的人生自别离后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个若无其事雷厉风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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