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逾任他扶着,膝盖用力,正要站起,忽然皱眉,抓住他的手道:“怎么又在抖?”不待答话,先捏住他手腕,传了一股真气进去。
辜氏姐弟年幼既遭流放,身体的根本受损,辜薪池好一些,气息也一塌糊涂。乐逾捉他手腕,耐着性子,将真气拆细分几道一点点为他疏通。辜薪池苦笑。两人都一阵不说话,乐逾收回真气,道:“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们姐弟的。”辜薪池道:“你一定欠了辜浣的。而且想必是巨债。”
“所以我不得不再出去还一趟。”乐逾望着庭外的云雾,蓬莱岛乐氏的子孙每次涉足江湖,都要掀起一场大风波。譬如乐逾昔年为情蛊远赴天山,至今有种种传闻争相牵扯,真假参半。
辜薪池忽道:“依我看来,你在江湖存世的高手中,能排到前十。”乐逾哂笑一声,道:“承君贵言。”
辜薪池摇头又道:“我也劝过你,若非雄蛊拖累,吸食精气,种上雄蛊以后,内力突破比常人费劲几倍,你在榜上的排名,绝不仅如此。”
乐逾但笑不语,辜薪池也笑,道:“我曾经以为,你对她情根深种,所以不听劝告。现在看却不是那么回事,世间并不只有情爱,能叫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怨无尤……你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但她一定是你的一个劫数。”
此去想必是情天恨海,苦难波折。乐逾拖上三日,不愿出海,终须是要出海,走一趟楚国都城锦京。羡鱼夫人的意思也是他既然自作自受,就自行了结此事。
辜薪池与乐逾静坐,喝了小僮送上的热茶。乐逾合上折扇,道:“代理岛主的位子就先交给你了。以三个月为期。你近日身体不好,就多休息,遇事让林宣去。”又道:“下个月与兰纳商人谈生意,若是有人胡乱起哄,坐地开价,就让他们停船在岛外,让郭管事带他们商会会主到锦京找我。”辜薪池笑答:“好。”一盏茶后,乐逾便离岛而去,鲸鲵堂空了。
他只身一人,只带走长剑“颀颀”。可平日在鲸鲵堂里同他作伴的小僮春宝撒泼打滚要与他同去,说是从未离开过蓬莱岛,想到楚国锦京吃热乎乎的芸香记点心,乐逾便捎上他。
林宣遣人去封存鲸鲵堂,犹豫再三,对辜薪池道:“少主此去,若是遇到什么风险……”言下很是担忧,却不知惴惴不安忧从何来。
乐逾不在,蓬莱岛就如同失去主心骨。虽大家仍各司其职,岛内运作亦井井有条。不会因一个人不在鲸鲵堂而改变。他在时大家尚且不觉,哪怕是林宣这样的年轻人都能与他平辈论交,时常言笑。乐逾没有立威,可此次离去,诸人都将体会到,只怕蓬莱岛是已经习惯没有羡鱼夫人,却不能没有这位少主的了。
辜薪池思及此,答林宣:“无妨。他自有计较。”心中反而默念:唯愿他此行万事顺利。否则……对蓬莱岛而言,后果不堪设想。
第3章
此时南海之上,两艘船渐行渐近,一对情蛊呼应渐强,乐逾心痛愈演愈烈之时,尚未见到那位楚国静城王殿下萧尚醴,他已经对其人诸多不满,雌蛊也使萧尚醴心烦意乱,双方都满怀怒气。
乐逾抱臂闭眼,靠在船内。外间风大雾大,他一动不动。春宝与他隔着舱中小几跪坐,时不时偷眼看他。这小儿皮猴一样剥着花生核桃,堆了一地果壳,按捺不住爬过长几,扯着乐逾衣袂央求道:“少主,外面有大船!”乐逾道:“还写了个‘楚’字吧?”春宝不由道:“少主……你真厉害!”
乐逾暗想:我不厉害。我疼得厉害。有苦说不出,就呵呵一笑。
海上相遇,两艘船都停住。乐逾不想停,他想快走,多留一刻就多痛一刻。乐少主从不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奈何静城王好容易才见到蓬莱岛的人,怎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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