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义民皱眉,不同意媳妇的说法:“我是酒鬼,我儿子可不是。他在喝酒上是有天赋的,就你总拦着,才华都被埋没了!”
吕清翻个白眼:“什么天赋,就是遗传,要孩子的时候你如果听我的话戒了酒,冉霖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冉霖特想问,他现在哪样了啊,虽然对酒没有太多爱,但千杯不醉这个隐藏技能他还挺喜欢的。
“儿子你看见了吧,”冉义民说不过媳妇,只能找儿子当帮手,别看他电话里像个闷葫芦,每每一家三口“共享天伦”的时候,嘴皮子就利索了,属于现场发挥型选手,“你妈天天在家就这么欺负我,我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啊。”
“不容易的是我,”吕清提高一个八度,把儿子注意力拉回来,“儿子,我这辈子嫁给你爸,委屈大了……”
电视里的春晚歌舞眼花缭乱。
电视外的冉氏一家其乐融融。
这就是冉霖最怀念的除夕夜,热闹,喜庆,满满烟火气。连爹妈的拌嘴,都听着乐呵。
难得一家齐全,往年不讲究守岁传统的三口人愣是精神抖擞地守到了十二点的钟声,冉霖在敲钟的一瞬间,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道:“爸,妈,过年好。”
吕清和冉义民笑得每条皱纹里都是幸福。
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包红包的习惯,所以拜完年,就算过完除夕了。
吕清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洗漱休息,却见拜完年的儿子还站在他俩面前,一动不动。
吕清抬头,脸上的笑意渐淡,变成微微的疑惑:“嗯?”
冉义民没媳妇那么敏锐,闻声没看冉霖,倒先看自己媳妇,以为她有什么指示。
直到冉霖开口,冉义民才反应过来不是媳妇有指示,是儿子——
“爸,妈,我有事和你们说。”
吕清看着儿子一脸郑重,就知道这事小不了,立刻用遥控器将电视静音。
客厅里骤然安静。
“说吧。”吕清就两个字,干脆利落。
电视里的晚会画面依然热闹,却衬得气氛更静谧。
冉义民看看儿子,再看看媳妇,不懂什么情况,一脸茫然。
扑通。
冉霖毫无预警跪下:“爸妈,对不起。”
吕清怔住,半晌说不出话。
冉义民惊呆了,揪心得情不自禁开口,粗犷的声音带着轻颤:“儿、儿子,你这是干什么,你犯事儿了?你别吓你爸妈啊……”
“不是!”冉霖连忙否认。
好么,没出柜呢,差点先被亲爹打成犯罪分子。
“那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痛痛快快一口气说完!”吕清这辈子最恨说话说一半,也就是自己儿子,换冉义民,她简直不能忍。
“我是同性恋。”冉霖事先演练过无数的出柜版本,委婉的,迂回的,旁敲侧击的,层层暗示的,可等真到这个时候,对着父母真心关切的眼神,所有花招都使不出来了,只剩下干巴巴五个字。
其实核心,不也就是这五个字吗。
说出口很难,可说了,也就说了。
“我喜欢男的,从小就是,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对不起……妈,你不是总希望我快点成家吗,我已经找到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了,我们认识四年谈了三年了。我知道让你们立刻接受很难,但我保证,我没有学坏,我还是那个我。”
一鼓作气说完,冉霖定定看着父母,带着巨大的忐忑,带着微小的期待。
如果说在刚听见“同性恋”三个字的时候,吕清和冉义民还有懵逼,那现在,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然而听明白了,却更说不出话。
沉默,像荒草一样蔓延,清走了不久前还洋溢着的满室喜庆。
冉霖看着迟迟不出声的父母,微小的期待渐渐熄灭,针扎一样的酸涩点点滋生。
“爸,妈,”冉霖哑得厉害,带着极力克制的一点哽咽,“别不说话啊……”
冉义民揽住媳妇肩膀,轻拍两下,才终于对儿子开口,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沉稳:“你让我们说什么,你这不是找我们商量,你就是通知我们一声。”
“这件事没办法商量,”冉霖轻轻摇头,既难过于伤了父母的心,又不自觉委屈,“天生的,我改不了……我小时候用左手写字,你们可以让我改,因为手有两个,但心就一个,我就是喜欢男的,没办法不用这颗,硬换另外一颗去试……”
“行了,”冉义民皱眉摆摆手,显然对于太文艺的解释不感兴趣,“你就和我说,这个是不是真的改不了?”
“真的。”冉霖几乎没半点犹豫。
冉义民胸膛起伏,显然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可他的手还揽着吕清的肩膀,担心稍有放松,媳妇就会崩溃。
“就不能让我们过个安生年吗……”吕清终于开口,声音有轻微的变调,却终是没有哭。
冉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我们不用你对得起,”吕清嗓子发紧,“我们是怕你对不起你自己。两个男的,不能结婚,没有孩子,什么保障都没有,什么牵绊都没有,说散就散了,你现在是正年轻,不怕,但是等到老了呢,等到身边没一个人陪的时候,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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