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被天兵天将押送往幽冥无名岛,临走的时候,她再不复往日的娇艳光鲜,那些时候,她那原本光滑如镜的青丝挽着金步摇,上面的凤鸟吊饰碧绿宝石随着她的步伐一摇一晃。
但现在,她形容枯槁,鬓角生了些灰白的发,像是一朝一夕间老了十万岁,像风中燃烧的残烛,不过是数日未相见,便走了生命的尽头。
她看向我的时候,眼里黯淡的眼珠混沌无光,我唤她一声母妃,她站在云端,隔着交架在一起的刀刃,眨一眨,呜咽着流出两条清泪。
她哀哀的低声哭泣着,她说,我的孩子,你要怎么办才好啊。
我能怎么办?
我在天宫,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母亲走之后,天帝将这原本的清影宫改成了思过宫,意在让我日日夜夜谨记我当日所犯下的过错,悔恨这永不会洗清的罪孽。
没有任何人会来看我。
天庭的三公主名存实亡,宫娥们渐渐的另谋了出路,人间紫林的蛇族被天帝借此由头一举镇压,对犯下罪行的母亲和我怨恨不已。
天帝在想,我这个多余的子嗣怎么还没有死。我的娘家,我的依靠,在想,我这个公主真该死,若不是我将那杯碧水青天捧上,他们又何必将多年的努力朝夕间付诸东流。
我知道所有人都恨着我,想要我去死。
可我偏偏却还是苟且的活在这个思过宫里,承受着无尽的屈辱和责罚,日日夜夜备受着煎熬,却还是苟且的活着。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我对梧桐树说了许多话,我的伤心我的思念我的痛苦我的自责,我恨那一日为什么会相信了母亲因妒生恨的话,忽略了她躲闪怨恨的眼神。
我想再见惊鸿一面。
在三万年之后,我捡到了梧桐神树上掉落的木头。
我以为那是上天冥冥间对我的恩赐,让惊鸿得以转世,再与我见一面。
我不想委屈了惊鸿,我想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东海珍珠做的肌肤,从我身上摘下蛇鳞做的衣裳,还有白珏用剪刀剪下的一小捋黑发所作的头发。
那时候白珏问我,拿什么来换。
在缠心咒终于有朝一日成形的时候,我看着她,看着这个面容冷淡绝色倾城的第一美人。
她真美,当初惊鸿惊艳众生,在她面前,也不过只有萤火与明月争辉的觉悟。
这样美丽的一张脸,这样fēng_liú韵丽的美人,怎么会爱上天庭里那个不谙世事终日打打杀杀的朱雀战神。
在她的玉瑕宫,我坐在她的对面,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枯木缠心咒,继而朝她竭力的扯出一个笑来:“我们同病相怜。”
白珏站起身来,她冷淡的看着我,眼里颇为平静:“我从不为我的出身感到羞耻或者遗憾,如果公主殿下是为这个事情来的话,那请回吧。”
她转身离去,身形像是一株寒风里绽放的傲骨白兰。我站起身,轻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朱雀战神,重华殿下,将会走火入魔死在至亲之人手中,你也不在乎吗?”
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但白珏能。
朱雀一族的秘闻,素来是天帝一族和朱雀两族不外露的协议。我知道任何仙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会分外吃惊,但是白珏没有,她只是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冷冷,凝着眉,面上笼了一层寒霜,静静的盯着我,压低了声音道:“重华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看样子,她似乎对此也有些猜想,我所说的不过是中了她的下怀。
我很惊异白珏似乎偷偷窥测过朱雀一族的家事和秘闻。我朝她伸了手,轻轻的笑:“白珏仙子,这世上也只有重华殿下的事情能打动你。”
白珏没有握住我的手,她只是轻轻的蹙眉,看着我,慢慢道:“愿闻其详。”
我只求能给惊鸿一个好结局。
我想将她送下凡间,就像最初的时候,她对我说,她很寂寞,她不想呆在天宫,天宫很冷,夜夜无眠,她只能依偎在冰冷似铁的锦被里,大睁着眼睛直至天明。
可枯木缠心咒却一直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惊鸿已经转生,这个躯壳里,这个活生生的木偶,是另一个人,是掠影。
我只是以为她没有成功。
掠影,是白珏给她取得名字。掠影怕我伤心,从来都装作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一般,机械麻木的存在着,等待着惊鸿的取代。
就像如今一样,当初的掠影费尽心思想要装作惊鸿,哄我开心,而如今,在这个躯壳里与我共存的那个叫做一云的女孩子,在魂飞魄散之前,也是费尽心思,想要装作我的样子,去骗掠影有一时的欣慰。
这世上的事情,缘分使然,兜兜转转,不过又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掠影不敢告诉我真相,但是她告诉了白珏。她想装作惊鸿的样子,模仿惊鸿的性格,陪在我身边。
所以她翻进了存放天界妃子典故籍贯的雨琼楼,被那巡逻的天兵给抓了个正着。
那时白珏已经离开了天界。
在离开天界之前,我给她送别,掠影依然如同了无生机的人偶一般静静的站在旁边。白珏要去往魔界,她想要找寻一个答案,寻求那个渺茫的可能,打破朱雀一族走火入魔最后不得善终的宿命,我告诉她,朱雀一族世代德高望重权势滔天,他们世世代代都改变不了的命运,白珏做不到。
纵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白珏她也做不到,因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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