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色很是自然好看,只是修剪方式有点刻意的保守,意外地看着像个老实人,而且总有种怪异的似曾相识。
“你的头发……都是谁给理啊?”一边低头换了另一杯青柠水,一边随意问着,他耐着性子等答案,只是答案只有一半在他意料之中。
“俞冰呗……要不就是大蒋哥,就你上回来,瞅见的那个。东北人。大高个儿那个。”
“啊,记得。”
“然后这回这个吧……嘿嘿嘿……”说到半截,突然笑了,揉了揉自己的头毛,纪轩接过新的那杯青柠水,还算乖地喝了几口,打了个嗝,接着叨叨,“这个是我喝多了之后的结果。”
“你自己理的?”俞阳有点惊讶。
“不是不是,没辣么牛`逼。就是吧……我头一阵儿有回喝多了,叫冰子给我照着美国队长的头型儿弄个一模一样儿的,他……”
“他就配合你了?”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俞阳微微俯身,手肘撑着吧台,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更仔细地端详那个果然就是认识的发型。
“可能也有拿我开涮的意思吧……你弟弟……有时候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嗝。”一手冲着俞阳点点点,同时低头再度打了个嗝,纪轩眯着眼,嘴角挑着,笑得挺傻。
“嗯,大概吧。”应了一声,俞阳暂时没有说话,反倒是那醉鬼,继续叨叨下去了。
“其实,不过,不过呢,冰子算挺给面子的了。我爹才坏呢,就前年,有一回冬天,我喝多了。这人一喝多了吧,就不怕冷你知道哈,我当时呢,就光着膀子躺院儿里了,高唱老崔的‘让我在这雪地里撒点儿野’。后来吧……”停顿了一下,又把剩下的青柠水咕咚咚喝掉,纪轩抹了抹嘴,继续自己的故事,“后来我爹把我弄屋里去,让我睡在躺椅上。再后来,他就把我给剃秃了。”
“什么?”
“秃了啊!秃了啊!!一根毛儿没给我剩下啊!!!你说哪怕给我脑瓜顶儿上留一块儿,跟个褯子似的留一块儿,我也好解释我这是新潮发型啊!!结果一下儿就没发型了!!!”突然嚷嚷起来,苦大仇深的纪轩指着自己的美国队长头,控诉着曾经的秃头,“更操`蛋的是第二天早晨,街坊赵大妈瞅见我秃着出来,一边儿哈哈哈一边儿叫我罗纳尔多啊!!!我在胡同里当了小一个月的罗纳尔多啊我!!!我比窦娥都冤啊我!!!……”
“行了行了。”忍笑忍到快要丧失自己那份儿微痞的优雅,俞阳抹了把脸,把一碟干果推到纪轩面前,“来来,吃点儿东西,解解酒。我先帮你把那瓶挂牌收起来。”
看着那厮终于安静下来,不顾旁边客人的眼光抓了一大把干果塞进嘴里,俞阳交待旁边的bar tender给这瓶蜂蜜杰克丹尼挂个标,写上纪轩的名字,再收起来。
然后,就在对方点头接过酒瓶的同时,纪轩已经嚼着满嘴的花生松子盐焗青豆,一边掉渣一边往店门口走去了。
俞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带孩子,不,是遛狗。
看不住的那种。
你一回头,丫自己跑了!
并没有喊对方的名字,只低声告诉几位调酒小哥好好顾着别的客人,他绕过吧台,保持着稳健的步子,赶在纪轩自己晃荡出门之前,拦住了那家伙的去路。
看了看身后地上一大串若隐若现的干果渣子,俞阳先一步替他推开店门,然后很有风度地扶着他的背,将之送到了店门外。
“你住哪儿?需不需要叫个车?”他问。
“不用不用,我喜欢地?。”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纪轩拒绝。
“有那么近吗?”
“嗯……挺近的,我就住安定门。”
“那叫挺近的?得两公里呢吧。”
“坑坑坑使劲儿走,也就半个钟头,人类步行速度是可以达到每小时四公里的,《十万个为什么》上都科普过了,所以你看两公里半个小时能走完了!”
俞阳坚信,突然“科学”起来,更证明这家伙是醉了。挑了一下眉梢,撇了一下嘴角,略作思量,他终究中了什么魔障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按了开锁键,店门旁边那辆火红色的特斯拉闪亮了灯。
“走吧,我送你。”他说。
酒精这种东西,对人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大?
或者说,其控制力恰好体现在会让人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力上?
纪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次喝醉,他都尽情享受失控的快乐,然后在第二天将前夜的种种,忘到九霄云外。
酒后,他狂奔过,高歌过,正月在房顶上放过炮,八月在长安街边儿撒过尿,三月的夜半在居民楼里吹过哨,十月的凌晨在派出所门口睡过觉。
他可以算大半个酒后无德的典范,但之所以还留了“少半个”的情面,是因为他不管借酒撒疯干了多神经病的事儿,也不曾乱过性,不曾对任何人非过礼,无论男女。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在酒精上头之后做着十足中二病的放肆举动,讨人嫌,却不犯国法。
对于他的酒品,最熟悉也最没辙的,就数他亲爹,但他爹也不是全然没辙,终于在某一次逼急了之后,把那光着膀子躺在雪地里大唱“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啊!我的护士姐姐!”的二百五拖进屋之后,老爷子给瘫在躺椅里昏睡的不肖子剃了个秃瓢儿,让他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罗纳尔多。
也许纪轩并没有那么二,因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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