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了日晒三竿还困得睁不开眼,我总算意识到自己是个孕妇了。
陶渊来的时候我刚刚洗漱妥当,正要出门买点面粉和青菜,他见我这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很是高兴,“不知公主飞哨传音唤属下前来所谓何事?“
我亲手替他斟了杯茶,道:“我知道,这外头有上百名保护我的暗卫,是你明鉴司所派的……”
见他脸色煞白,我微笑道:“我既为明鉴司的主人,自然还是粗略的阅过影卫们的卷宗的,不过你也不必紧张,皇上与我既是夫妻,我的自然也理所应当是他的。”
陶渊擦了擦汗道:“当日皇上欲救公主,却不敢轻信宫里的侍卫,这才找到了属下……属下原本想救下公主之后再同公主禀明,只是皇上让属下暂且不提……”
宋郎生不让我知晓,自然是想让我以为我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休想趁其不意逃之夭夭。而他没有料想的是,我装傻装到了最后,在演技派的道路上,我的境界终究比他悠长深远。
我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今日找你来,只是想麻烦陶主事让他们都早些回家,这不,过两天就是重阳佳节了,大家忙了这么久也该好好的歇一歇,比如出游赏景登高望远采束菊花回家什么的……”
“公主!”陶渊惊讶的阻断我的话,“万万不可……若再有刺客……”
“此事,首辅大人自会替我摆平。”我目光扫去,“以及,我并不喜欢被人监视。”
陶渊当即跪地,意欲再劝我:“皇上吩咐了属下,绝不可让公主因独处身陷险境……”
“明鉴司的主人究竟是他还是我?”我冷冷打断他,“陶主事,父皇当年分明说过,从今往后,明鉴司再也不听命于朝廷,难道你想违抗父皇的遗旨么?”
陶渊抬头望着我的方向,挣扎难当道:“公主,你终究……”
我垂眸不语,陶渊沉默片刻,摇首道:“也罢,花欲辞树,树如何留……属下听命就是。”
院落恢复了一片清幽宁静,陶渊问我还有何需求,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在离去之前叫住了他,说:“陶主事,今后,不必等我,明鉴司何去何从,皆由你做主,好自珍重。”
午门的钟鸣响彻京城,此乃新皇即皇帝位昭告天下之音。
我拎着菜篮子穿梭在集市之中,朝着钟声的方向遥望,不知龙袍加身,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礼时,他会是何样的威风凛凛。
小的时候,我悄悄躲在金殿外偷看父皇,同皇兄讲,今后我要嫁给像父皇这样的金光闪闪的大英雄。
皇兄闻言笑着揉着我的脑袋说:可惜你是公主殿下,父皇可舍不得要你去和亲,所以你啊嫁谁都可以却是嫁不了天子的。
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只觉得人生变幻莫测,话不要说太满为好。
忙活了大半个早上,鼻端闻到鸡汤的香味,盖一掀开,赶紧把切好的面投入锅中。
反正院外的鸡被养得那么肥,不杀也是浪费,我索性费了番功夫做了这鸡汤面。
如果宋郎生在,他一定会说,不过就是吃碗长寿面,随便丢两块豆腐青菜便好了,好好的一只鸡拿去烤一烤或做成叫花鸡更香一点。这时候我多抵会说,谁让我是有孕之身,得多吃点蒸煮的才利于胎儿啊。
想象着他乍听消息惊诧与喜不自胜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抬起头来,饭桌的对面却是空空如也,我才想起此时此刻,他多半还在宫中受百官与使臣的觐见。
一桌一人两碗面,眼眶微热,我低下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我总算没有食言,替他做了一碗长寿面,我到底还是食言,没能等他回来一起过生辰。
临走前,我想过给他写一封信,只是提笔久久未落,千言万语终凝成一张字条摆在面旁。
对不起。
推开大门的时候,眼前一片白光,我下意识伸手去遮,遮不住这一片骄阳如火。
山林秋枫瑰艳,风掠湖波层层,我牵着马儿一路往前,在不远的岸边看见了一个老翁,在这个村镇住的这几日里,时常能在此见他垂钓,有时还能坐上整整小半日。
他听到马蹄踢踏声,回头瞧来,见我马背上系着一摞包袱,问道:“姑娘是要去往何处?”
我想了想道:“远行。”
人人皆有难言之隐,他也不再多问,只道:“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当处处留心才是。”
我微微一笑道:“多谢老人家了。”
这条香径两侧已被重重叠叠的枫树所笼罩,风吹得树丫哗哗作响,片片红叶飘零落。
十三岁的那一年,我困在山洞之下,他纵身一跃带着翩翩火枫落下,从此落在了我的心上。
后来,我们相约在初见的枫树之下,直到日落西山,都等不到他的踪影。
只是记忆里的那日也是一个艳阳天,山林间清新的草木味道令人心旷神愉,我们曾说好要一齐重回故地再赏枫林,而那萧萧红叶,与眼前此景骤然重叠,却是徒增了一分孤影形单,寂寂思念。
此刻,我也解释不清这是何样的一种矛盾情绪。
明明下此决断的是我,明明坚定此去无回,可当走到了路的尽头,我还是停下了继续向前的步履。
昨夜,他紧紧相拥的温度,还有他说的那句“我的心愿,是和你在一起,我会欢喜,只有和你在一起”整日萦绕在心头根本就挥之不散。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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