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动作一滞:“父皇指的是什么?”
皇帝睁开眼:“你不该叫太医来救朕,你应该让朕就这么病发而死,你才好顺利地登基!现在我活着,你就算登基也需尊我为太上皇,你拿不到所有的权柄!”
太子胸口发闷,仿佛被人一拳捣在了心窝上:“儿子生出了不臣之心,父皇竟然不加呵责吗?”
皇帝别开脸看向另一边:“你会有此心,倒是有几分血性,有些像朕了。”
太子哑了半晌,自失一笑:“不过,在心肠软硬上,我和天香,大概是这辈子都像不了你。”
皇帝冷哼了声:“是,朕心肠硬得很,你们却都没学到。这世道人心险恶,你们却如此心软,日后,怎么对付得了其他黑心肠的虎狼啊!”
“呵——”太子忽然笑了起来,“父皇,儿臣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这世上还有天香、还有冯素贞这样的人在。”
听到那个名字,皇帝心里也闷了起来:“那冯氏贱妇诓骗了朕的女儿,定然不能轻饶了!她现在在何处,天香又在何处?”
太子冷笑道:“您口中的那个贱妇昨夜耗尽功力救了您的性命,昏了过去。天香昨夜两头侍疾,不敢入眠。今晨是我看不过眼,才将她赶去休息了。”
皇帝双目眯起:“呵,那贱妇倒是个会收买人心的。或许,你们吃她这一套,但朕,不会为之所动。”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却是被气得:“父皇,儿臣很好奇。在您心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只是为了个人私利行事,都可以用私利收买。这世上从无善恶,只有利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皇帝神色沉肃,认真叮嘱道,“皇儿,你只要想通了这一点,朝廷里,就没有人能踩在你头上。”
太子脑子一热,将桌上的几份遗诏兜起,一股脑地扔到了床上,愤然道:“既然父皇欣赏儿臣的血性,那就请父皇选一份称心的遗诏出来吧!”
皇帝呵呵一笑,竟有些欣慰道:“这才对……”
他苍老的手指颤颤微微地拾起一张张纸,认真而吃力地读了起来。
说是数稿,其实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措辞语句有些差别罢了。皇帝挑出了最为雅驯的一篇,抑扬顿挫地诵读出声:
“朕以薄德,获嗣祖宗大位,盖今三十有一年矣,享国久长,累朝鲜闻……”
“朕少随太/祖征战四方,定祸乱而偃兵,复礼教于朝纲;御极以来,宵旰忧勤,图臻至治,惟恐有辜先帝付托。虽不自谓移风易俗,然太平治世,兴文宣武广及女子,藏富于民家给人足,纵德泽未洽于天下,亦可称耶……”
读到这里,皇帝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写得好,写得好,这是哪位阁老捉的刀?”
“是中书舍人李兆廷写的。”
皇帝饶有兴味地又读了一遍:“兴文宣武广及女子……这李兆廷倒是惯会给朕戴高帽子啊……朕模糊记得,此人是不是和冯家有些干系?”
太子隐隐也琢磨出内里的意味来,喃喃道:“他……本来应该是冯家的女婿……他这是在替冯素贞洗罪开脱啊……”
“那就难怪了!”皇帝感慨一声,继续读了下去——
“向惟敬天助民是务,然年岁日长,筋力衰微,乃过求长生,遂致奸人欲仙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贤臣谏言不闻,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蒙天获示,方图改彻,而比者遘疾,日臻弥留,补过无由,思及惟增愧恨……”
“继而临终罪己:因言获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释放复职。欲仙帮余孽,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斋蘸采买事物尽皆停止,斜封墨敕得官悉加罢免……”
“好,好,好!”皇帝连叹了三声,“好一个临终罪己……寥寥数语,拨乱反正,妙哉,妙哉!”他抬头笑道:“就用这篇吧!”
太子痛声问道:“父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帝神态从容:“哪样?”
“‘定祸乱而偃兵,复礼教于朝纲,’”太子神色微动,声气也随之拔高,“‘过求长生,郊庙之祀不亲,贤臣谏言不闻’,您本来是个英雄,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皇帝微微抬起下颌,傲然道:“你懂什么!若不是朕定下驱狼逐虎之策,你这榆木脑袋,现在怕还是满脑子木鸟!”
太子反驳道:“木鸟……我为什么会寄情于木鸟,父皇你不知道吗?若是你如其他父亲那般对我,若是你让我知道父慈子孝,我至于韬光养晦如履薄冰吗?!”
“父慈子孝……”皇帝一愣,目光涣散了些,“你这傻儿,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父慈子孝啊……”
他沉思片刻,似是鼓起了勇气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朕是庶子。”
太子一怔。
皇帝继续道:“太/祖起兵之前跟着李成梁平辽,收服失地,驱除鞑虏,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你的祖父、我的父亲是太/祖嫡子,却是个耳根子极软的,呵呵,就是个软蛋!”
“父亲的元配夫人嫁给父亲五年无所出,这才给侍妾停了绝子汤,朕的亲娘不走运,头一个怀上了朕……”皇帝眼光微微一沉,“然后便是留子去母。”
“朕一直以为朕是嫡出的少爷,直到,直到十三弟出生,朕才看到朕一直叫娘的那个女人眼中,真正泛起了慈爱的光,”皇帝冷笑起来,“世人皆道我少年英豪十岁就从军,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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