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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中计 (父子)
作者:尘堇
琴挑
长夏悠悠,午后的空气黏黏的、闷闷的,万物的欢腾、灵动也在死水沉潭的氛围中缓缓耗竭、消蚀,只有躲在绿荫深处的蝉拖着嘶哑的嗓子低吟长鸣。
杜确掩口打个哈欠,眉宇间弥漫着浓浓的倦意,却仍然强忍着困倦侍立一旁。蝉声忽远忽近,暖风更是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他下意识地想着,好吵啊,怎么没人理会?赶走它,对,赶走了,就清净了,就没人打扰了。渐渐的,意识逐渐涣散,上下眼皮挣扎着粘向一处,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不知不觉中汇聚成一团缓缓搅动、遮天蔽日的暗黑漩涡。触目所及的种种都于无声的搅动中融合、消逝,连充溢天地间的光芒也一点点地黯淡下来。黑暗中潜伏着强大、癫狂的力量,置身其间,身心空前藐小,如同亘古之前,先民虔诚地膜拜在神坻的脚下。
突然身子一颤,杜确蓦地睁开眼,顿时清明不少。瞥一眼身前端坐处理卷宗的王基,不由得苦着脸皱了皱眉。而对方依然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笔下密密麻麻的字眼,神色间未见半分倦态。
杜确强压下打哈欠的冲动,眼巴巴地盯着座中人,目光中满满的殷切、祈求。一炷香过去了,王基终于耐不住身后这一道灼热的视线,略偏着头,询问地望过去。杜确欢喜地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尽可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大热天的,歇一会儿再看吧,反正这么多东西,不拖个五六天,也完不了。再说,主上也不急于一时,公子的身子要紧啊。”
王基嗯了一声,不提不知道,一说起来,真有些累了,便把笔随手搁在一边,揉了揉眉头。
杜确忙不迭地走到另一头的案几上端过冷却多时的清茶,一边递到王基的手边,一边貌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下月初九是少主的束发日,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落点主上的赏赐。公子,你见过少主吗?江湖上传言主上对少主恩宠备至,有求必应,是不是真的啊?”
王基微微叹口气,抿了一口茶,再开口时,眼中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一向平稳的口气中透着隐隐的热切,“少主啊,见过他的人,哪怕只是一眼,就算想忘也忘不掉。江湖上的传闻,一向真真假假,不过对少主,主上却是难得的上心。这么多年,不论什么珍奇异宝,只要少主中意,没有不乖乖送上手的。而且,连受宠的姬妾,也没有敢轻易得罪少主的。之前的二夫人,听说只是言语间的小小不敬,就被弃在一旁,至今无人过问。”
杜确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继续问道,“说起来,主上不止少主一个儿子,怎么另一个总不见提起?该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王基不由得抬头瞟了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今天这么多话?平时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只是有点好奇嘛,少主一向深居不出,难免想一探究竟。再说,都是主上的骨肉,一个宠爱备至,一个不闻不问,谁不想知道原因啊。”
“说起来,知道内情的也不多。少主没出生前,长公子倍受恩宠,比起少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有了少主,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公子突然便失宠了。一开始,都以为主上只是心血来潮,毕竟,之前的宠爱都看在众人眼里。后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子仍然不被过问,少主也一天比一天得宠,慢慢的,大家也都忘了,很少再提起。有人说已经被送出宫了,有人说常年体弱多病,谁知道呢?主上的心思,从来都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青瓷盏中的茶水渐渐隐退,杜确察言观色,迅速续上一杯。望着重拾笔墨的王基,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疾速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打算。
夜灯初上,王基揉了揉酸困的手腕,看一眼侍立身旁的神色困倦的杜确,语气中带点淡淡的歉意,“这几天想必你也累坏了,今天就早点歇息吧。”
杜确应了一声,迷迷糊糊中边揉眼边向门外走去,还不忘顺手掩上半开的门。
他落脚在水云阁的一个东厢房中。很小的一个房间,一案、一椅、一榻。唯一特出的,不同于仆役房中常见的邋遢,而分外的洁净,一尘不染。
一进门,脸上的倦态迅速收敛。杜确取过火石,俯身燃上油灯。昏黄的光晕擦亮了暮色掩映中的小屋,灯芯一摇一摆,沉沉的阴影覆上他的面庞,乍隐乍现,为原本俊秀的眉宇间添了一点说不出的妩媚、奇诡。
杜确默默盯着闪烁不定的火焰,下午交谈中的讯息一点点地打碎、重组,却始终拼不出一个明确的轮廓。这次的任务,本来就不易得手,一个月过去了,仍未有大的进展,眼下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杜确是一名杀手,夷凡楼的杀手。他的童年,与黑暗和血腥紧紧纠缠。提起夷凡楼,江湖上人人色变。这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都可以心愿得偿。至于其中的成员,没有人了解,他们属于黑暗,阳光太眩目,不是人人都能够承受的。
每次行动前,他都以足够的耐心来搜罗各方面的资料,分析、研究,直至最后的一击而中。正因为这份谨慎,所以,至今,他还活着。但这次,第一次让他产生把握不住的无力感。玄晖宫,一向享誉武林,处事立身不偏不颇。奇怪的是,纵然凡事皆可向人言,并无隐藏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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