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说。
我把从车上带下来的文件袋展开来铺在地上,弯腰坐了下去。
顾文冰,今晚就是除夕了。
若我还是顾文冰,只怕是按照往年的习惯,定会推了这半个月内的所有事情,只专心呆在家里,陪着我自以为是亲人的人吧。这四个月,我一面从里到外不留把柄地打压着顾家,一面让人查了顾石顾玉的来历。
今天才知道,他们的背叛,是有基因做根据的。
他们原本姓朱,是我那便宜爹的手下,因为背叛了我爹,最后没能善终。我那便宜爹心狠手辣,自然是没放过姓朱的妻儿,但是唯独……却不知道姓朱的还有私生子和情妇。
倒是这姓朱的平时对这一对私生子宠到了心窝里,姓朱的一死,这情妇倒是有情有义,托人问清楚了姓朱的死因,还教育两个孩子以后要给父亲报仇。后来为了养两个孩子,这情妇去借了高利贷,偏偏好死不死是问的顾家赌场里头的人借的,最后,还不起钱的结果,就是被拉去卖了。
杀父之仇辱母之恨,这两个孩子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吃了顾家,从此就抱着了进顾家的心思,开始四处谋生,流浪了四五年,这才有了之后流浪街头,被我救下的戏码。
而姓朱的情妇最后,得了艾滋病,在两个小孩十六岁的时候死了。
那时他们才刚刚进顾家一年的时间,受的欺负也不少,却懂得事事隐而不发,在我面前却格外乖巧贴心,心机深沉。我估摸着他们大约是高考之后,以出去玩为理由,去找了他们生母,然后才得知的死讯。因为高考之后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意志消沉,沉默寡言,顾石也就算了,就连一向活泼喜欢缠着我的顾玉都是这样。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去对了答案之后觉得没考好,现在才知道我当时的猜想多么可笑。
巧也巧在正巧是我领他们回顾家之前,我那便宜爹因为抽烟太凶,突然查出来肺里头有恶性肿瘤,不到五个月就走了,不然只怕是他们也没这么容易进顾家的门。少说也要从最基础的做起,一步一步往上头爬,过个三四十年才行。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让它们在肺里头打了个转才出来。
简直跟命中注定的一样。如果我那便宜爹还有一个儿子,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样,偏偏,这便宜爹有死精症,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才大费周折无论如何就是一定要让我留了下来。
我叹了一口气,刚刚吸进去的烟雾被吐了出来,在眼前袅绕不去,阻挡了视线。
顾文冰的墓显然是这附近最新的,却是最荒凉的,无花无香,只有野草。安安静静,孤家寡人。
可惜我来的时候也只是临时兴起,什么都没有带,两手空空就来了,也没带什么可以给顾文冰的。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在我周身缭绕的烟雾,有些迷茫地想着,原来的容少言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成为容少言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口,并没有什么合理的死亡原因。
又或者,其实我就是容少言,只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了属于顾文冰的记忆?
指侧一痛,我的手微微一抖,燃烧完了的烟轻轻滚落在地上。我又抽出一根烟,看着眼前的墓碑,点燃了一根放在墓碑前,才再拿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疲惫感慢慢晕染开来。
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容少言,这不该是属于我的人生,而我如今的全部目标,除了报仇似乎就没有别的了。那报完仇之后呢,我又该何去何从?是否等有一天,作为容少言的我,也就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就连墓碑都跟顾文冰一样,荒芜凄凉?
这具躯体才不到十六,我去却已经开始思考垂垂老去的事情,思考余生了。
突然就有些迷茫。
随后就忍不住嘲笑自己。
不过只是看了看顾文冰的墓碑而已,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天色已暗,我把手中的第四根烟仍在地上踩灭,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用来垫着坐的纸,扔到了路边垃圾箱中,对一直站在路边的容冠山轻声道:“走吧。”
容冠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闭上了嘴巴,安静地跟在我后头。
我分明是普通人能力,却偏偏让我两世生长富贵之家。我不喜权势不谋富贵不好男色女色,没有后代没有爱人没有责任没有重担,除了复仇,基本可以算是活的了无牵挂。
唯一庆幸的,是还没到了无生趣的地步。
“除夕你不用回家?”我问容冠山。
“我是孤儿。”
“……哦。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吧,反正……都是孤儿。”我自嘲一笑。
“容少不是。”
这是容冠山第一次反驳我。
我耸了耸肩,只当是没听到。
儿时我也曾听闻其他华人小孩子告诉我,家里除夕夜要包饺子一家人一起吃、要放鞭炮、守夜,小孩子可以放烟花,收压岁钱……
而我如今,活了四十岁,却也只过过不到二十个年,一次也没放过烟花,一家人一起吃过饺子。别说饺子,就是家人都没有。
以后……想必也是这样。
“过来包饺子。”下了车,我推开门,突然听见一个温润低醇的声音对我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存稿箱的时间因为我的疏忽弄错了,这章本来应该是下午2点发的,为了弥补大家,这章之后半个小时再更一章,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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