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吕知春惊了,“你刚去学校找他了?!你、你把他他……”
“他他他他个屁。”
乔奉天把粥碗递进吕知春冰凉的手心里,往里扔了个塑料勺子,“旁的别管。你只记着,从今往后,你和这个人半毛关系再没有。他不来骚扰你,奉劝你也别再去找他。趁热。”
吕知春瞄了两眼花束,又低头搅了搅粥碗。
“乔哥……谢谢你。”
“哎行了!”乔奉天摆手,“客套话少说别恶心人,回去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以后看人,长心,带脑子。”
郑斯琦没进病房,挑了束唐菖蒲让乔奉天带给吕知春,没多说就走了。坐在一边看着吕知春喝粥,乔奉天心里依然想着郑斯琦的那番话。
郑斯琦扶正方向盘,看了看乔奉天,笑了笑,“败类不败类,那小概率事件,不能拿个例去以偏概全。再者说,高考的确是能筛出学习能力的高低,可道德思品却不是我们可控。一个人的人格健全与否,很大程度上无碍他入学深造。”
乔奉天话有所指,郑斯琦自然听得出来。乔奉天追问,“所以,个例也不管么?”
“不是不管,而是要分情况。看个例的影响程度,看个例的扩散范围。这个学生该变成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但出了利大,就再和我们无关了。”
乔奉天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话条理分明,逻辑无误。把事情划分得清楚到让乔奉天不由得认为,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送我来医院,你其实不是闲得慌也不是心善,纯粹就是不想在学生和旁人嘴里留下一点话柄吧?”乔奉天像开玩笑似的说。
郑斯琦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这人逻辑周密,智商颇高,讲话做事滴水不漏。
移开外表不谈,这是乔奉天对郑斯琦最初的印象整合。
第5章
再过一周是元旦,傍晚理发的学生扎堆儿往店里钻。染色的姑娘尤多,专挑刁钻的色系染。吕知春调休,留杜冬和乔奉天在店里小陀螺似的连轴转。
乔奉天收拾完地上的一地“五彩”发屑,对着镜子补了层粉底。
这是乔奉天在职高里养下习惯。最初是因为在职高里学得就是妆发,再后来,是发现这样可以盖住腮角上的那一小块豆沙色的瘢疤,再到最后,纯粹是因为自己乐意。
男人拿着粉扑的样子太过违和而不伦不类,说乔奉天娘们兮兮都是轻的,更有甚者直接怀疑他是性别认知障碍。异样的探问与议论乔奉天听多了就习惯了。
性别认知障碍纯属放屁,喜欢男人又不代表自己是女人。
谁说男的不能上粉底?
别人越不能接受,越嗤之以鼻敬而远之的事儿他反倒越是想做。这股子企图悖德且不可名状的逆反劲儿,很久之前就一直扎根在乔奉天心里。
“约会啊?”杜冬早都习惯了,捻去密齿梳上的一揪头发,随口侃。
“那必须。”乔奉天阴阳怪调地开玩笑,把围巾往下巴上一兜,推开店门,“撤了。”
“去你大爷的又留我一人关门!”
何前定的是食为先的二楼包厢,店面落在往前一站的水利局旁边,走路就能到。
乔奉天没等进了包厢门,就先猛打了一串响亮的喷嚏,冲的鼻尖发红发亮,眼珠湿润。何前过来把门一开,探出个脑袋,“哎哟我的天诶,您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我当地震了呢。”
乔奉天对着他脑门给了个脑瓜镚儿。
何前和乔奉天打小认识,都是郎溪村出来的,又都在利市谋生,好死不死也都是gay圈里的人。唯二不同是,何前就职于一家上市的贸易公司,要混得更体面光鲜些;也没和家里坦白出柜,境况要相对轻松自在些。
这次是乔奉天做东,谢何前帮他托关系找到了利大附小的招生主任,解决了小五子升小学的麻烦。
“小五子你准备让他上重点班?!”何前扯了扯线衣的毛领,伸手把桌边剥剩的卤花生壳儿往乔奉天头顶上一丢,“你没听叶主任说进重点班要多交一万的赞助费啊?!”
“啧。”乔奉天偏头躲开,垂眼翻看着菜单,“少手欠啊。我知道要多交。”
“那你还交你是不是有病,人一个区区小学能分出什么好赖来啊,你有必要掐尖了脑袋把小五子往里送么?”
何前不明白乔奉天为什么要多花这不明不白的冤枉钱。按他说,这他妈摆明了就是利大附小给外地人绊的一道坎儿,就是脑门儿上写了“想赚钱”。
“乔梁哥能存几个子儿就这么往水里砸?小五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乔奉天点了一份三黄鸡,一条松子鱼,一份明炉烤鸭和一盘什锦时蔬,随后又加了一瓶口子窖。他把菜单往服务员手里一递,“我就没打算跟我哥说。”
“没打算说什么?说你要送小五子进重点班的事儿?”何前瞪了瞪眼睛,“哎哟我天你准备自己掏这一万块钱?!”
乔奉天叩了叩桌面,捡了颗花生米放嘴里嚼,“你说话能不能别带那么多感叹词儿?”
何前当他是默认。捋了一把刘海,一下子咧嘴笑了,翘着拇指给他伸手“点赞”,“行,你厉害,做小叔做到这份儿上,我真是开了眼,不知道的当小五子是你亲儿子呢。”
乔奉天往他头上丢了粒花生仁儿,圆滚滚地顺着衣领溜进了衣里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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