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是这样,可是这一次尼布不是以往的他,他现在并不能立刻武装自己,在一瞬间就接收这句话。
「对不起,陛下......伯提沙到被放进兽洞里,都--都一声不吭,照您的意思,我没有插手......」
鲁亚得的话就此断在半空中的城墙下,就跟尼布耳边那个回绕的声音一样,只剩下风声还在他耳边刮著。
作家的话:
☆、神的大门6
天空还未亮,只有远处的曙光照亮了半边天。
巴别塔西侧的城外,这里还未到有林子的阿底巴斯,因为没有水源,这一处更显得荒凉,而巴别塔祭司处刑的犯人也通常会被运往这里行刑。
尼布乘著鲁亚得拉来的战车,抵达那里时好几个的祭司还未离去。
鲁亚得吩咐几个祭司跟跟来的侍卫带他们到兽洞,并且叫他们准备把洞口的大石头拉开。
那个地方以前靠近林子,本来是一口古井,後来一次乾旱之後就被挖空,然後跟著好几个刑场一起整修成处刑的地点。
那大石块体积之庞大,正好遮住整个洞穴口。因为不常使用,祭司们通常只会用木柱抵著撑开一半,然後把犯人吊下去。
「陛下,整个把石块移开的话,可能需要点时间......」
看得出来祭司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这辈子执行宗教犯,从没遇过国王来到这里,但尼布面无表情,甚至也没看他们,最後还是鲁亚得开口。
「整个拉开,至少要让男孩的骨头完整安葬。」
尼布没说话,既使鲁亚得一席话此刻也无法让他动摇。
尼布耳边早就安静无声,一点声响也没有,侍卫指挥著兵士帮忙把大石块移动。虽然祭司们的确不愿意打开兽洞,因为剩下的尸骨腐败的味道,只是一点都足以让人作呕,可是尼布的命令不容反抗。
平常只会拉开一点的石块要整个搬开的确非常麻烦。
侍卫从王宫调了好几个力大的兵丁来帮忙,顺便也带来移动石块的厚木板,然而,看到鲁亚得叫人拿来运送尸体的轿子,尼布却好一阵没法动弹。
那不是尼布第一次面对死去,可是事情进展得如此平静,好像他们不过是在开挖一口井,他却是毫无感觉。
因为已经麻木。
耳边早就听不到刚刚萦绕在他心头的声音,既使尼布极欲抓住一点,那麽一点点心爱的男孩存在过的证明,可是却是一点也没有。
脚下沙地残存著凌乱的脚印,尼布根本无法辨认那些是谁的,但光是盯著一个较小的印子,尼布心就彷佛被一扯。
哪一个会是伯提沙最後踩在地面的脚印?他被抓起来时是什麽模样?
这是尼布第一次逼自己不要想下去,只为了让自己维持最後一丝尊严,他无聊、卑微的巴比伦帝王的威严,对那样一个美好的生命来说,尼布的威严又算得了什麽?
尼布还记得年少时代,曾经听宫廷乐师唱过一首诗歌,是旧王国的押布班尼亚王跟自己疼爱的嫔妃的故事,那个女子因为生病而早死,听说国王为此一个月不吃不喝,垂头丧气,最後还放逐自己。
对少年时的尼布来说,那故事蠢得可怜,堂堂帝王竟然为了一个妃子而精神崩溃放弃王位,他少年时对此感到可笑,而现在想想,这故事对他来说一直都是笑话,一直都是,直到现在......
如果没遇上伯提沙,如果没走进他的寝房,他一定一直会嘲笑这个故事,可是现在想起,他竟然感到胸口彷佛被大石压住,几乎血肉模糊,那时年少的耳中听到的情诗他竟然还记得那麽一两句。
我挚爱的堤比留纱
愿我取太阳的碎片装饰你的脚踝
再拿月光做你安睡的遮盖......
以前听著乐师唱,尼布可一点都不喜欢,可是现在,那个他以前认为愚蠢的爱情故事,那个放逐自己的帝王的故事,竟然治愈了他的心,就像在伤口上滴药一般的治愈。
尼布几乎没发现自己一动也不动,既使鲁亚得上前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陛下。」
鲁亚得不知道唤了第几声,最後既使尼布没看他,他还是尝试开口。
「陛下,石块打开了,我让他们立刻把男孩包起来,送回宫里?」
其实那是鲁亚得的细心,他知道尼布很有可能不想看到尸体残破不堪的样子,所以才这麽问道,但尼布没回答。
我挚爱的伯提沙......
尼布不敢再去想那首诗歌,而是点点头,但当鲁亚得吩咐人拿出裹尸的麻布接应,他却是摇摇头。
「用这个包裹他,送回我寝宫,鲁亚得。」
尼布低声说道,但看到国王脱下自己的披风--那件乡有刺绣、碎石的美丽布幔披风,鲁亚得还是楞了好一阵才接过。
「拉上来吧。」
鲁亚得对侍卫指示。
尼布暗自等著,突然感到刚刚紧压的肩头又是压上大石般的沉重,无力。
他为什麽如此自负?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得了?
在绑著尸体的绳子被拖著往上时,尼布真的感受到自己的软弱。他无法去看,看那个所剩无几的身子上还剩下什麽。
那些猛兽会留下他俊秀的蓝眼睛吗?
光想到那个在自己身上轻轻磨蹭的光滑身子受伤,都足以让他心疼不已,而现在......
尼布没发现自己转过身,既使战场上再可怕的伤口或是尸体他都看过,可是只有这一次,独独这一次他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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