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隐终於开口:「宵亚,别闹了,你若想救青伦,现在就跟慎人上依依山,当着尔罗罗的面跟应熽说今天的事,再让应熽去唤霏泰恪来帮忙,若霏泰恪要骨头,就给他,算我的。」
「骨头?我也要帮忙付!」喀勒小富豪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不了,这个钱,是该由我来付??好了,别耽误了时间,快上山。」里隐转身,冷声跟菖蒲说:「你,跟我进屋。」
菖蒲喏喏连声,低着头跟了进屋。
门才刚关上,菖蒲便被里隐粗暴地将压在墙上,低声质问:「你为什麽要这麽做?」话里尽是失望和愤怒。
里隐从未得过贤者的美名,但也只不过是因为布沙书珠玉在前,事实上,他也是个机智的明白人,布沙书一提,他便醒悟到到底是谁在宴会上的酒水下药。
这当然不是因为菖蒲是巫医,精於用药便断言是他,而是因为自己——菖蒲没有在自己的酒中下药,他才免於受害。
除了菖蒲,没有人会这麽做,菖蒲从来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你说话呀!」里隐喊得力竭声嘶,此刻他痛悲欲绝,他认识的菖蒲不是如此的,他的菖蒲从小温柔可爱、聪明伶俐,是为了部落才当巫医,为什麽却在今日对族人下药,帮着外人抢走青伦?
「我??是错了,我无话可说。」菖蒲咬牙说,半句都不愿分辩,通红的双眼却出卖了他的本心。
「你私通外敌是错了,可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
菖蒲沉默不答。
「答我!」里隐只想知道是什麽让他的菖蒲落得如斯地步,是不是被鹰族人要胁?还是其他不得已的理由?
可惜这都不是菖蒲做这些事的理由。
「我妒忌!我怨!我恨!」菖蒲突然大喊,全然不顾会否让其他族人得知,他抓住里隐双肩,直视他英气、同时流露着不解的眉目,颤抖着说:「我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没了,我的伴侣因此废了一只腿??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族人逐一建立自己的家庭,为他们的孩子接生!为什麽他们全都那麽幸福,我和你却要??我受不了了??我无法每天看着你走路一巍一巍的,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当部落最出色的勇士,只能每天苦笑着看别的孩子玩闹??你问我为什麽,我也想知道,这些年我都忍下来了,为什麽现在忍不了?为什麽?为什麽??」
菖蒲神色一时愤恨一时呆滞,已几近崩溃,他想要给自己的恶行寻一个好听的理由,说着说着,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里隐知道自己的腿跟那无缘的孩子从来都是菖蒲的隐疾,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一直笑脸迎人,也不准菖蒲妄自菲薄,未想到的是这人始终未能释怀,做了傻事。
「你??你傻呀,」里隐轻轻推开菖蒲,说:「就算你这麽做,那孩子也不会回来,我的腿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来经商的那两人给的药,不是挺有用麽??」菖蒲苦笑着享受里隐的触摸,「他们派人来信,如果我在宴会帮那百里间落一个忙,便会给我更多的药膏,这样,你便能好起来了??」
他是巫医,长年累月的试药,本就难以有孕,所以他也不求别的,只求治好伴侣一条腿,可他努力多年,仍不及古城王国的一瓶药膏。
他别无选择。
「菖蒲,你真傻。」里隐重叹一声,拍拍伴侣的肩膀,说:「你先在屋内休息一会,这事事关古城王国,若处理不好,有屍人来犯便糟了,我出去跟其他兽人交待一下。」
菖蒲突然问:「里隐,你是不是以有我这样的伴侣为耻?」
「不会,你只是一时想歪了,此事并未对部落造成很大的伤害,就算族人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太久的。」
菖蒲低眸不语。
里隐以为菖蒲要些时候冷静,交待几声便走了,他一踏出屋外,菖蒲便忽然如被狂风吹袭过後的枯树,晃晃悠悠地往自己跟里隐的房间走,期间没少扫跌装着珍贵药材的药罐。
那些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他好不容易爬上床,在床边摸出自己年前买的剑,跪坐着拔出了剑。
菖蒲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错,他错的彻底,只是这错就像糖衣毒药,他吃的心甘情愿。
他是巫医,他知道自己病了,也知道无人能治好他。
像他这样的恶疾,待在里隐身边也只会为他带来耻辱,还不如趁早割了。
菖蒲握好剑,对准自己的腹部,他曾无意中听青伦说过,刺这个位置最痛。
——快点刺下去,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此一来,里隐便不会因他而受族人鄙视。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不当巫医,便会早早有了孩子,他不当巫医,便不会出去采药,那孩子不会死,里隐不会受重伤??
这都是他的错!
菖蒲双眼一瞪,狠下心肠地将剑身狠狠地没入体内。
顿时血流如注,染满了他的白衣,和他与爱侣睡了千百回的兽皮上。
「哈哈哈??青伦,你骗人??都不是最痛的痛?」菖蒲倒进柔软的兽皮中,兽皮上渗着血腥味和里隐的气味,他本来还对死亡心怀恐惧,然而,里隐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起来,他紧抓着兽皮,就像抓住了里隐一样,含着眼泪,气若游丝的说:「里隐??看在我死了的份上,能不能忘记我做过这麽恶毒的事?能不能??只记住从前的我?」
菖蒲隐约听到里隐的一声「好啊」,安心地瞌上了双眼??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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