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看着夕阳西下,远山绵亘间那片红如鲜血的云霞,忽然感觉嘴中干得发苦,他满布疮痍的脸上又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来,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喜欢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到内心最深处的人。他经历过无穷的痛苦,经历过无数的艰辛,也经历过无尽的孤独,可是一直以来,十六岁之前,叶暮没有肝胆相照的朋友,却是有把酒言欢的兄弟,他认为那就已经足够!可是现在,连唯一的兄弟都没有了,突然间,叶暮很想哭,可他哭不出来,他在笑,他笑得很奇怪,笑容中有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苍凉和落寞。望着眼前伫立的十二道白衣人影,叶暮声音干哑道∶“小侯爷要兄弟的项上人头,亲自来取便是了,又何必花费如此大的周折!”“杀鸡,焉用牛刀!”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叶暮左首传来,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用力咬着牙齿,从齿缝间一字一字崩落出来的。
叶暮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表情,头,微微向右偏着,干裂的嘴唇,紧闭着。他好像站得很随意,身体微微向后倾着,似乎全身都是临敌时的无数破绽。很奇怪,他一直紧握着龙泉青剑的左手却早就放松了下来,好似没有什么力气,手中的长剑松松地垂着。杀人,是讲究松弛有度的,叶暮一直习惯杀人之前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一种极为舒适、极为放松的姿态,因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热血激越的心才会冷静下来,出招的动作才会没有丝毫走移,握剑的手才会更加沉稳。夕阳早就西下,日落处的红云已经渐渐散去,发出微醺的光来,这种程度的光亮刚刚好是叶暮最适应的。他杀人只在两个时候,一是天刚蒙蒙亮,天地万物欲醒未醒之时的黎明;二是在日落之后,夜幕尚未降临时的黄昏。黎明黄昏,本就是昼夜相交的时辰,也是人体体内状态转换的节点。
西北风,风力,一叶,叶暮习惯用风吹草叶的数量来计算风力的大小,从站的这个角度来看,自己出剑的速度会增加一分,一分虽然微小,有时却是致命的,已故去的师兄曾经告诫过自己:“剑法,两个字,一快,一准!”师兄生前的最后一次出手不是不够快,而是因为他漏算了风力对出剑速度准度的影响,所以他倒下,永远地倒了下去……
叶暮为什么能够成为青衣侯府三千门客中的第一杀手,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叶暮总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出手。目标人物的相貌体格、从小到大的经历、派别出身,到每一次出手的手法,以至生活习惯,这些都是每次行动前必做的功课。青衣侯府,天部卷宗,卷八十一,白衣十二剑,相貌,不详。身高,皆是七尺三寸。派别,不详。善用手法,只有一招,拔剑即斩,绝无活命。出手次数,三百零九次,失误,零。嗜好,剑术!归属势力,青衣侯!附注:传闻白衣十二剑十年前曾经到蓝月国中观摩半部《玄经》一月有余,十年来,一直依照书中修持之道勤练不辍,据说十二人中修为最高的已经到“断骨”九重。
《玄经》叶暮没有看过,更谈不上修行,可是,他早听过十五年前以〝伤心十二剑〞独步天下的九龙殿掌教柳含风,其手中的流光星陨剑,一剑可令山移海转,一剑可令日月无辉,一剑可令天地变色,叶暮曾想,他的剑法该是到了何等地步,对剑道的理解又到了何等境界!白衣十二剑,叶暮所能够做的,只有从青衣侯府卷宗中对他们的描述进行分析。十二人身高都是七尺三寸,可不可以认为,这白衣十二剑每人每次出手的位置、角度、距离都可以被剩余的十一人所替代,也可以说,只要身长是七尺三寸的杀手便都能够替换这十二人。白衣十二剑,向来只有出剑更快、出手更准的人才能成为十二剑之一,所以白衣十二剑,在楼兰国是一个传说,一个不败的传说。玉楼关外的白衣十二剑,身体,精神、气机,都是在自己曾经偶然达到的巅峰状态。这一战,叶暮没有把握!这种情况,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第一次为青衣侯杀人!不知什么时候,他体内的血又热了起来,仿佛忘记了刚刚被青衣侯背叛的痛苦,就像第一次出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体内咚咚跳动的心脏,叶暮很讨厌这种感觉,引剑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对于他来说,是冲动的,是飞扬的,他是少年,可是他是冷血的杀手,杀手一定没有意气风发,一定没有热血沸腾!!!
黄昏中,叶暮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全身有气无力的垂着,可是,他那平常黯淡的眼眸中却发出了光芒,一种在这将黑未黑的天色中看起来极为明亮的光芒。此刻,他的右手正极为缓慢的搭在松松垂着的剑柄上,又长长地拖着奇异而有节奏的脚步,向城门前的十二人走去。风,热风,叶暮四周有风,风是从沙漠上带过来的西北热风,没有杀机,不是杀气,是不是叶暮还没到那种境界,或者,他早就已经将自己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杀意收敛了起来……
风,有风,冷风,风是从白衣十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得刺骨。刷刷刷刷刷……,身穿白色斗篷的十二人,右手齐齐搭在悬在腰间三尺七寸长的龙泉白剑剑柄上,十二人踮起的左脚脚尖均是缓缓放实,微微弓着腰,白色面具上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眸齐齐发出一种妖异而诡秘的红光,正死死钉在叶暮身上,看上去就像十二条毒蛇的信子,吞吐不定,危险至极。蓦然间,长剑铮鸣,虚空中,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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