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失眠了,这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情况。因为他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平素都是子时一刻卧床,卯时一刻起床,短短的只睡三个时辰。因为他以为,睡觉是很浪费时间的,时间有时候是很可贵的。白天实在太困的话,他也只会在晌午时闭目养神一刻钟。窗外,鸡已经叫了两遍,四更天了……叶暮躺在生硬的木板床上,想着白天遇到的三个女子,脑子胡思乱想的,辗转难眠……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叶暮便从床上起身,拿出枕边的火折子,吹亮之后,点燃了床前榆木案上的桐油灯。登时,满屋的黑暗便被驱散了,昏黄的灯光照着潮湿的板壁,灯花一跳一跳地摇曳着光影。榆木桌上,胡乱地摆着老旧的笔墨纸砚,却是已经积了很厚的灰尘。油灯旁边,放着一本临写的破落发黄的字帖。叶暮想来,这屋子主人家应该不常住这屋子。昨日黄昏时分,叶暮终于在荒山野岭间找寻到离官道不远的这家院子,院子里住着两个半百的老人,清贫得很,却是极为好客,一直央求叶暮在他们家住下,还不许他给一钱的银子……
故乡,是多么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啊!故乡的人,应该也是这样的热情吧!叶暮一面磨着墨,一面叹气。石墨很糙,磨出来的墨水浮着很多黑色的渣滓,笔很硬、也很秃,不过叶暮不在意,他正在那发黄的牛皮纸上——照着那帖子临摹起来。叶暮一直以为,写字和练剑有相通之处,都讲究凝神运气,澄心静虑,以意到为上,力求为下,所以时或兴致来潮,他会临一两篇古人的墨迹,从中感悟一二用剑的法度!待临了两张墨纸后,叶暮便觉得神思倦怠,双目发饧,因吹灭了灯火,懒懒地躺在床上,不多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叶暮急忙起身,将物事收拾妥当后,便打着哈欠从那阴暗潮湿的矮屋中走了出来。院子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个竹凳上编竹篮子,老人的手很粗糙,也很难看,细斑密布的手背成一种黧黑之色,拇指上褐色的指甲深深嵌入指肉中。你很难想象到,一双如此粗糙难看的手,会编出如此精致小巧的花篮。叶暮站了很久,等这老人手上停下来时,才上前说道:“老伯,您早!叶暮说得很响亮,也很和缓,正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就像一个聆听师训的学生一样,因为,他一直认为,历尽苦难的老人和辛勤劳作的双手都是值得尊敬的!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竹篮,抚了抚颏下半白的胡须,抬起头来,老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暮,略缓了缓道:“小兄弟昨晚说要去九龙殿,巧的是,老翁也刚好要去汉中耽搁几日,不知小兄弟可否顺路捎带一下?”叶暮面露难色的望着老人,表情有些尴尬道:“老伯要和小子同行,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只不过,小子是第一次来到蓝月,对于各州各府的路况一点都不熟悉,并且……”那老人不等叶暮说完,一捋长须,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有马车,老朽刚好识路,此是一巧!二来,老朽听闻九龙殿要在八月初一日大开玄门,招收普天之下才资佳颖的子弟。老朽适才看来,小兄弟脸上神光内敛,印堂之间黄紫之气莹然,山根之下玉彩掩映,想来你不出半月之内,便有莫大的仙缘来临呐!不过,唉……唉……”叶暮看着眼前一脸唏嘘,摇头叹气不已的老人,不由问道:“老伯既然能和小子一起前去,是很愉快的事情,老伯您,又为什么不停地叹气呢?”
那老人没有立刻答话,从竹凳上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两只双手负在背后,佝偻着身子,极目望着天边的朝霞,过了很久之后,老人才慢慢道:“相法有云:莫于清处信人贵,孤夭多因是。小兄弟你,行走间有仙侠纵横之气;坐立时气定神闲,巍巍然如凝重磐石。恕老翁眼拙,小兄弟当然是有大造化、大机缘之人!只不过,到最后,少不了情绝心伤、孤独寥落!唉……唉……”朝阳高升,照在眼前佝偻瘦弱的老人身上,这老人的身影竟然有些朦胧!躬身立着的叶暮,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柄龙泉宝剑,嘴唇紧闭,双眼正明亮地望着朝阳映照下的老人——那双负在身后的大手,他的右手手指上,每根手指的第二指节处都有一块黄硬的老茧高高突起,宽大的掌心中,也留着一道极长的茧痕,从手掌当中划过。老人是用剑的,一定是,只不过,用剑的能在掌心中留下老茧的人,叶暮之前还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的手心上,也没有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能够放下手中长剑的剑士,一定经历过很特别、很不寻常的事情!能够将剑意凝聚在全身而不散去的剑士,在剑道上的感悟也一定很深!能够在山野荒郊中,平静生活下去的剑士,也一定不想再过问世事!叶暮想知道这老人的名字,也想知道老人的经历,更想知道老人用剑的法度。不过叶暮没有追问下去,他一向是个不多言语的人,别人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他一般不会勉强,就像他也喜欢别人不勉强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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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初三,天气,阴,有小雨。秋天的雨,是绵长细密的,是淅淅沥沥的,是引人愁思的!人闲桂花落,是人闲的时候,花才落呢,还是花落的时候,人才会闲?叶暮是一个杀手,也是一个喜欢听曲的人,曲词是一种艺术,杀人同样是一种艺术,同工而异曲!叶暮喜欢用不同的出剑角度、不同的出剑手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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