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中,发生了许多事,而最大的,也是引起後面诸多事端的,便是在顾青霄离京後的半年,现任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时年刚过志学。
新帝登基,欢喜的除了一开始站在其後的势力,还有边陲一直虎视眈眈的外族。
时举国同悲,万民嚎丧,还沉浸在国君亡故的哀痛之中,蠢蠢欲动的外族终於忍不住动了手,以狼虎之姿,伸出了爪牙。
当顾易扬听闻边陲开战时,便是总从容不迫的他都几乎惊呆了。
唯一的安慰便是此後第二天如往常一般,收到顾青霄每隔几天便被送达的家书。
只是,从边陲到京城,何止千万里,这家书,怕已是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前的了。
战时的家书,更是延迟甚多。
而此後收到的几封家书,更是对战事无所提及,可他已听闻边陲现正狼烟四起,战火不断,正印证了他的想法。
当然,京城里仍旧如往日般繁华,毕竟边陲的战事,离这些在皇城下生活的百姓和官绅实在太远了。
而恰越是如此,他们便越是对边陲的战事津津乐道,今天惊叹外族的人多麽彪悍勇猛,担忧本朝士兵久未参战不知战力长存否,明天唾弃外族士兵的残忍无度,哀叹不知多少本朝士兵得马甲裹尸,终不得回故里。
每天出门回来的顾易扬听得心堵得慌。
恰在此时,新帝不顾旁人反对,一旨宣了顾易扬进宫面圣。
这一宣可激起了千层浪。
不少人这下可惴惴不安了,就怕这当年的皇帝老师会重回朝堂。
不是有这麽一句话麽,不怕你落井下石,就怕你袖手旁观,遭恨。
至於那些从前说过他坏话的,此时更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巴掌,眼巴巴算著这代价会不会高到保不住头顶乌纱。
而顾易扬自然没心情理会这些人的心思,只拧著眉换了身衣裳,跟著宦官进了宫。
当他走到御花园的亭子不远处时,正看见一身军装的将领越过他,向坐於庭中的跪下,双手呈函,显然,是来送战事急报的。
顾易扬脚步一顿,同时心下一紧。
只隐约闻得几个字:
“……边……步将军……我军死伤……杀敌……”
过了一会,庭中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抬手示意将领可以离开,将领领了口谕,便急匆匆快步离开。
此时,宦官才带著顾易扬走上前。
庭中人,应该说庭中的少年,一见他,便站了起来,双目怔怔看著他。
顾易扬却也未曾失礼,马上跪下行大礼,但未等他行完,身穿黄衣的少年已经凑近,伸手要扶。
顾易扬自然清楚此时多少双眼睛在看,马上不著痕迹避开,把礼行罢,才站起来。
新帝一怔,马上醒悟,抬手挥退众人。
“先生……别来无恙。”待众人一走,新帝马上上前,双手握住顾易扬的手,轻声道。
顾易扬抬眼回视,发觉眼前少年仍旧如当年离京时一般,虽然样貌变了不少,人也变得沉稳,但眼里的亲近和孺慕,却一如当年。
不觉,扬起了笑。
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道:
“你现在身为皇帝,这动作和这话,于情於理,可都不合适。”
话落,才抽回自己的手,随意率先落座。
新帝并未为顾易扬的无礼生气,反倒面露惊喜,只为他曾经的老师并未因他身份的改变而改变,笑容不禁加大,回身坐到他对面,亲自给他倒上茶,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语含得意道:
“我现在可是皇帝,我所做所说,便是理——啊!”
未等他说完,额头便被狠狠敲了一下,只听昔日的老师笑駡:
“说什麽混话呢?”
若非新帝即位,太史令未定,怕此时拿笔的手都得颤一颤。
被敲被骂的新帝却没有发怒,只是捂住额头,拧著眉抱怨似地道:
“先生,我现在可是皇帝!”
顾易扬的回应是仅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新帝最受不了昔日先生的这种神情,似看透了他似的,不禁手成拳在嘴前,假意咳了一下,故作严肃道:
“我今日宣你进来,你可知是为何事?”
昔日学生换了个面孔,昔日先生自然随之而变,整了整衣襟,端坐,垂眉,淡然道:
“草民不知。”
态度绝挑不出毛病。
可,却让新帝皱了眉。
这字里行间,可不都是疏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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