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一切会这样简单,文瑞阿姨像一坨大肥肉一样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她老公也在旁边睡得非常安详。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恬静,像两个小婴儿。
珮元姐表情很复杂,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她担心一颗药的药效不够,给每个人都吃下了两颗,我刚才试了,巴掌打脸上都打不醒,这样就有点过了。
“你去把锅碗都洗了。”我支开珮元姐,自己拿着蜡烛查看文瑞阿姨卧室的窗户,她家窗户密封性还行,漏风让烛火摇摆的地方不算多,稍微大点的缝隙都被我折纸片给塞住了,我还拿了些破布铺在他们卧室外,试了好几次,确定门缝也能堵得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
珮元姐傻呵呵地看我把炉子通往烟囱的烟道上的铁片插严实,又把炉子里烧红的炭火都摆进铁脸盆,一句话都不说。
充满大块火炭的盆子就在房间中央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我提着装满水的撒壶偏脑袋问傻呆呆的珮元姐:“后悔了?”
珮元姐愣了一下赶紧摇头,看向炕上两个人的眼里满是怨恨:“不后悔!”
我咧嘴笑笑,一手捏着自己鼻子,一手将撒壶里的水淋上火盆淋得水汽乱冒,然后弯腰拽着连连咳嗽的珮元姐出了房间。
破布上厚厚的棉被堆叠着堵死了们上所有缝隙,里面的卧室已经成为了教科书一样标准的密室。水汽和烟雾将房间里的空气大量挤出去,接下来房间里依旧通红的炭火会开始不完全燃烧产生一氧化碳,这种与血红蛋白结合效率超过氧气一千倍的玩意会让里面的人在睡梦中悄然离去。
我肚子饿得很,所以我把珮元姐拉去了面馆让她请我吃一大碗牛肉面,香喷喷的面汤和大块的牛肉,味道好得很,但珮元姐魂不守舍没有胃口,就在旁边什么话都不说,焦急地看面馆墙上的破钟表。
一大碗面我慢吞吞足足吃了快一个小时,吃完以后和珮元姐又在外面逛了一大圈,脚都走累才回她家小院。
珮元姐在院子站岗,我闭气打开最外面的房门,让空气散了四五分钟才又深深憋了口气去挪卧室门口堵的被褥,比起让力气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珮元姐慢吞吞动手,我更相信我自己。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浓郁的热浪扑在我脸上,地上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炭火遇见新鲜的空气瞬间恢复了些许精神。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直跑到院子中间才敢吸气,等缓得差不多就又小跑进去收好堵窗缝的纸条,推开窗户,足足让风吹了十来分钟才拉着珮元姐一起进屋。
火盆里的炭火被一一夹回火炉,房间的窗户也按原样关好,床上的两个人依旧睡得香甜,摸摸两个人已经不再跳动的颈动脉,我安心地冲珮元姐点点头。
珮元姐一直很沉默,她丛那男人身上取下钥匙,在床边的柜子上忙活了半天,递出来一小沓钱给我,一共十张,比我预想的多了些。
我也没多说话,就把钱叠好塞在袜子里。
今晚珮元姐会在隔壁睡觉,明天该怎样发挥全看她自己的表现,我不晓得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把胸前挂的戒指交给珮元姐,我俩现在已经分享了一个秘密,但我不想把更多秘密分享给她。珮元姐会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她的钱和她的房子很快会被如狼似虎的亲戚们瓜分一空;也许没人照料的她会被送去福利院,一如当初的慧慧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再也没有音讯;也许珮元姐会勇敢起来,去反抗,去斗争,去保护自己还有的东西……
我走的时候珮元姐抱了下我,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像小宝宝一样抱起来,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我脑袋。
她身上香香的,是茉莉花香皂的味道。
我很少仔细看珮元姐,她跟我记忆里一样,长着一对漂亮的枣核眼,圆圆的脸蛋,笑得时候嘴就咧成弯月。
“过几天我找你玩,我买了个小羊羔,四个阁楼呢!到时候给你看。”
“好,我等你。”
我在漆黑的小路上飞奔,雪越下越大,我在被薄雪覆盖的冰面上重重摔了一跤跌出好远,但我都没觉得疼,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回家跑,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我只是突然觉得很累,我想回家。
跟我想象并没有太多出入,打开家门迎接我的不光有明亮的灯光,温暖的炉火,还有妈妈的棍子。
“小杂碎你去哪了!嗯?”她的声音低沉得吓人。
我预备好“在同学家做作业”的漂亮答案并没有来得及抛出来,结实的红柳棍子就重重抽在我肩膀上,很显然,她并不需要答案。
捂着肩膀嗷嗷叫的时候我想了又想还是没转身往门外跑,这么大的雪我能上哪去?不过是打一顿罢了,我以前能熬过去,现在一定也能。
我低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想缩到角落,但棍子和尖头的高跟鞋踢得我满地乱爬,我捏着拳头牙咬得紧紧地,心中的恨意像炭火浇水后的煤烟一样翻腾。她的棍子越抽越狠,终于又一次高高举起比拖把棍细不了多少的棍子猛砸在我来不及缩回去的腿上时我一边尖叫一边呕吐起来,已经开始消化的牛肉面吐了一地,我抱着腿惨叫着打滚,额头上全是汗滴。
我分明听到来自我小腿里“喀嚓”的声音,钻心的疼痛让我发疯似地哭喊起来,这让本来还抬高棍子要继续打的她吓住了,尴尬地举着棍子不知所措。
“咩……咩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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