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什么?”
贺维楞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他好像不怎么会撒谎。
“刚才的提议你好好想想,明天给个答复。我要是你就会答应,怕什么呢?君子不乘人之危,我还能强了你不成?”
直接从后门溜达出去,想起贺维干燥的嘴唇和发红的眼睛,程冬至赶过两条街来到一家养生粥铺。要了清热去火的荸荠南瓜粥,用来佐餐的拌粉肠和芥菜丝,他跳上一辆出租车急急往回赶。
休息室里亮着灯,贺维已经裹着毯子睡了,脚上鞋都没有脱,搭在床沿外。把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程冬至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这一天他应该是身心俱疲。等了一会儿,程冬至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儿,贺维的呼吸声太过粗重,其间还夹杂着嘶嘶啦啦的杂音。他探出手一摸,额头烫手。
“醒醒二维,你好像发烧了。”
贺维勉强坐起来,脸烧得通红。“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他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把粥喝了,我出去给你买点药。”程冬至将餐盒从塑料袋里掏出来摆好。
“吃不下,嗓子疼得厉害。”
“那也得吃一点,空肚吃药伤胃。”
贺维拗不过,端起粥勉强舀了一勺。怕他够不着,程冬至把两盒小菜托在掌心上举到他面前,贺维受宠若惊,吓得赶紧一样来上一口。程冬至很高兴,心里想着这要是在家里的大床上就好了。他吃他的,自己可以低下头去吮他的胸口。贺维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他一天没吃饭,粥又实在是可口,尽管难受,还是吃了个精光。
“谢谢你,真好吃。“贺维有点羞涩地笑着道谢,他摇摇晃晃下了床,把空餐盒装回塑料袋扔到纸篓里。就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空空地响,忙不迭地冲进了卫生间。
程冬至紧跟过去,贺维伸出一只手臂用力地推拒着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掀开马桶盖。马桶是白色的,在贺维冲水前的一瞬间,程冬至清晰地看见了他咳出的痰呈铁锈色。
“跟我去医院。“程冬至觉得情况不妙,拉起贺维就走。贺维挣扎着不想去,被程冬至在屁股上踢了一脚。
“可能是肺炎你知道吗?弄不好会出人命。你欠我那么多钱到时候我找谁要去!”程冬至气急败坏地拉开门,突然又想起什么返回卫生间。他强迫症一样把水龙头拧了又拧,这才又扯起贺维出门上车。
大半夜的医院里有些冷清。嘱咐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贺维在椅子上坐着,程冬至匆忙跑去挂急诊。想起有个同学是呼吸内科的大夫,他也不管几点掏出手机一通翻找拨了出去。
“怎么有一种被垃圾股套牢的感觉啊。”程冬至在医院门口的柜员机上一边取钱一边沮丧地想,“这贺二维不会是个扫帚星吧?”
程冬至猜的还真对,经诊断贺维患的就是春季多发于青壮年男子的大叶肺炎。
“着凉,饮酒,劳累等等都是诱因。”秦西也是那天在朔望楼参加聚会的同学之一,好容易轮休还被程冬至从家里叫出来。他对于程冬至和贺维之间的交集很感兴趣,第二天上午趁着贺维输液昏睡的当口拉着程冬至去三楼的餐厅喝杯咖啡。
“你们俩怎么碰一块儿的?上学的时候不是水火不相容吗?”秦西说话从来都是软绵绵的,但透着股蔫坏。他知道程冬至的嗜好,不过此时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程冬至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我这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嘛,谁知到捡了个大麻烦。先是放水冲了我的店,现在更好,连医保都没有。”
秦西笑,用咖啡勺指着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不是看他现在混得惨上赶着瞧热闹,没想到惹一身骚。”
程冬至嘿嘿两声,没有反驳。
“他这病最快也得一个星期出院,前几天的夜里烧得最厉害,你最好去通知他的家人来。”
除了大部分时间在昏睡,贺维醒着的时候一直都很安静。他没有再跟程冬至说客套话,偶尔对上他的目光也只是虚弱地笑笑。想起他出狱以来忙碌奔波,从未有个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程冬至觉得此时躺在医院里起码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暂时松弛一下。因为要督着保险公司那批货,他从店里叫来一个小伙子白天帮忙照看着,晚上他没有请护工,亲自为贺维守夜。
白天输液还好,但前三天的晚上果真如秦西所言,烧得厉害。程冬至租了一把陪床椅,但根本没打开睡过。他不停摸着贺维的额头,将毛巾在温水里拧了给他擦身。同屋的病友是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快出院了。他白天睡得多,晚上就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俩看。
“你哥?”
“我同学。”程冬至有点别扭,刷的拉上隔帘给贺维换内裤。
贺维很抗拒,抓住程冬至的手腕无声地拒绝。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但态度很坚决。程冬至停了停,突然把手探进去,一边粗暴地揉捏一边盯着贺维的眼睛。
“要么两秒钟换条新的,要么给你弄脏了还不给换,你选一样。”
贺维慢慢阖上眼睛,手松开了。
第四天的早上贺维的精神明显好起来,体温也降到三十八度。看着他吃完早饭,小伙子来了以后程冬至就回家洗澡睡觉。这一觉睡得香甜,但不爽的是半路被人吵醒。刚开始是陪床的小伙子,说贺维死活要出院;然后是秦西,怒气冲冲地发脾气,说这时候出院反复起来会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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