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颇为不可思议,但晚晴却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她坐在兄长腿上,她那少年时总是放浪形骸的兄长,便会露出只针对晚晴的温柔表情,手里穿针引线,为调皮的晚晴补着衣服上的破口,还会骄傲地说着“我们晚晴长大了,哪天要不要随哥哥下山去玩”这样的话。然而他们之间隔着几百岁的年龄,等晚晴到了真的能下山的岁数的时候,她的兄长却已经坐在了山神的位子上。
然而就算如此,在晚晴的认知里,她的兄长也还是那个温柔的兄长,会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容忍她一切的无理取闹。晚晴就是兄长的宝,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因此这一次,晚晴理所当然的认为,兄长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然而她一向温柔的兄长勃然大怒,他甚至质疑石朝泉动机不纯。石朝泉也是心思单纯的人,被山神当堂质疑,哪怕红了脸也依旧礼貌地未顶过一句嘴。晚晴从未见过这样的兄长,在那一个瞬间,她觉得不可思议,又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兄长令她好陌生,令她觉得可怕。
当年那个给她补衣衫的兄长,大约是回不来了。
因此他们决定私奔。晚晴知道兄长不会放过他们。他们逃了好久,走那些只有她才知道的小路,却依旧遇上了不少的追兵。那些追兵不会伤晚晴分毫,每一招却都打在石朝泉身上,显然是想要他的命。
晚晴已经不敢想,如果没有找到齐谐,他们现在在哪里,石朝泉是否还能活着。但是晚晴知道,如果没有齐谐,她现在大约已经被兄长抓了回去,或许不用多久,她就要被兄长嫁给她从未见过的人——也许那在兄长的概念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但是石郎就不好吗?晚晴看着身边昏睡的人。就因为石郎是人类,是除妖师,而自己是妖,是山神的妹妹,所以不能在一起吗?
晚晴不信。
她擦擦眼泪,重又拿起手中的针线,低下头认认真真缝补起那件西装上的缺口。她对人类的衣装不熟悉,但是她尽量将那些破口缝补地完整一点,平顺一点。她补得很认真,直到葆宸敲门叫她去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一个上午。
中午也是吃得简单,饭后陆醒又来看了一次石朝泉的情况,说是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再等些时候应该就能醒过来了。晚晴听这话自然高兴,陆醒又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下个棋,被晚晴礼貌的拒绝了,只说想拿本书看,那意思便是还要在房间里陪着石朝泉了。
陆醒明白她的心思,便从书房里找了本古籍给她。虽然是古籍,但毕竟是人类的手笔,在妖怪看起来还不太能明白那些字里行间的含义。晚晴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这些天他们一直在逃亡,精神还不是很好,因此她想着要不要先睡一觉的时候,却看见石朝泉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单音。
这一下可把晚晴激动坏了。她坐得又离石朝泉近了一些,俯身下去双手放在石朝泉肩头,却似乎又怕了自己动作鲁莽,便只好轻轻推着他,小声地唤着“石郎”。然而她唤了几声却也不见动静,晚晴怕自己又打扰了他,心里虽然很失落,却还是打算坐回去再等等。但没想到,她刚刚想坐起来,床上的人却沙哑着唤了一声“晚晴”,一直紧闭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一条缝来。
刚刚苏醒的人还很虚弱,也有些迷茫。石朝泉能感知到自己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受到了很好的照顾,而且也并没有危险。除此之外,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身边的晚晴——她喜极而泣,却又带着一份小心翼翼,仿佛床上的自己是个珍贵的易碎品一样。她慢慢俯下身趴在石朝泉的肩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流得乱七八糟,也不管是不是会弄脏衣被,此刻的晚晴只想跟石朝泉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仅此而已。
石朝泉看着她在怀里哭便知道她多少没有什么事,他抬起还缠着绷带的僵硬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说着“别哭了,我还在”来劝慰她。晚晴哭得说不出话,听见他的劝也只是点着头,却依旧趴在石朝泉身上不起来。石朝泉便也不催,又轻轻拍了她几下,却忽然觉出有些什么不对来。
他们私奔的时候,晚晴还是绾着发髻的。绾发髻的簪子里,有一根银簪点翠镶鲛人鳞,据说那是晚晴祖母留下来的东西,晚晴甚是喜爱。而如今晚晴换了个发型,虽然并不难看,但独独那根簪子没有了,这不由得让刚刚苏醒的石朝泉心里难受,便也轻声问出来,“那簪子呢,丢了吗?”
晚晴听他这么问,才终于抬起头来,擦了擦乱七八糟的眼泪,又摸了摸原来插着发簪的地方,脸上便也露出一点惋惜的神色来,低声说了一句:“我把它当委托费了”,说完,看见石朝泉皱起的眉头来,忙不迭又补了一句,“但是值得的,我们现在是安全的……最少是现在”。
现在?安全?石朝泉分析起晚晴的话来,这才又重新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这房间面积不大,一床一柜一书桌,一、两把椅子,装潢中式,有些老旧却好在干净整洁。房间应该是在二层,窗外一棵石榴树,柔软的枝条上绿意盎然。
“这里……是……?”石朝泉虽然能感知到这里是安全的,但是他不认为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晚晴能带他逃出苍的手心——那位山神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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