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都是药味,华韶守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担忧。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百里神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带来一阵风。
华韶似乎被吓到了,握着南雪歌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百里神乐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吓过这个少年,不禁有些郁闷。他尽量将面目表情放柔和,单手搭上华韶的肩膀:“去换身衣服吧。”
华韶点头,却不动作。
百里神乐轻轻叹了一口气,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华韶,温声道:“你的衣服没带过来,先穿我的吧,换好衣服去吃点东西,你大师兄这里有纪寒和绿珠照看着,不必担心。”
华韶不敢拒绝,抖着苍白的嘴唇绕到屏风后。
百里神乐愈发觉得郁闷。
华韶换了很久也没有出来,百里神乐等得有些不耐烦,走到屏风边,低声问道:“阿韶,怎么还不出来?”
华韶似乎被吓了一跳,将旁边的椅子都撞翻了。百里神乐走到屏风后,发现少年正裹着衣服扶着椅子站起来,很是可怜的样子。衣服从肩头滑下,露出一截瘦弱的锁骨。百里神乐的眸色深了深,很快移开目光,正好对上华韶刚换过的衣服。
他目光一动,走过去从衣服中取出一样物事来。华韶脸色一变,扑了过去。
百里神乐身形一转,华韶扑了个空,险些撞上墙壁,幸而百里神乐伸手及时拉住他。
耳边是百里神乐的低笑声:“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还是第一次,让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看。”华韶满脸苍白的抓着他的手腕,低声哀求道:“不要看。”
“若是我偏要看呢?”百里神乐的声音冷了几分。
华韶松开手,低头站在一边,眼中皆是惶恐,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百里神乐缓缓朝桌边踱步而去,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华韶,慢声道:“阿韶,过来坐我身边。”
华韶不敢反抗,依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百里神乐将手札摊在桌面上,伸手摸了摸华韶苍白的脸颊,低声叹了口气。他将目光重新落在手札上,细细浏览起来。
华韶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百里神乐,大概是出于本能吧。尽管现在的百里神乐已经温柔很多,依然无法抹杀掉他曾经的那些暴戾。他怕百里神乐,这些恐惧已经深深植入骨子里,或许这就是人的奴性。
他抬眸偷偷打量着百里神乐的脸色,百里神乐的脸色始终都没有变过。
百里无伤所说的关于百里山庄的秘密就记载这本手札里。关乎百里山庄和扶摇宫的秘密,关乎百里神乐的秘密。
江湖上都知道,百里山庄与扶摇宫有过一段宿仇。五十年前,百里家的第三子出生,这个孩子的出生几乎震动了整个百里家族。
孩子筋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于是孩子被剥夺了童年,整日与武为伴,就连父母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久而久之,孩子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同时也如愿的练成了所有人都期待的神功。就在这个孩子二十岁的那年,百里家为他举行了加冠之礼,并赐字仙音,也是在那天,这个孩子踏上了刺杀扶摇宫主的征途。
如一部分人所料的那样,这个孩子再也没有回来。百里家的长辈们叹息之余,大笔一挥,将这个孩子的名字从百里家族谱上划掉了。
没有人会承认一个失败者,尽管这个孩子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生命的代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记住他的名字——百里神乐。
华韶呆呆的看着百里神乐的眉眼,想起手札中的这段记载,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百里神乐合起手札,低眉看他,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便是为了这个怕我?”
为什么他明明在笑,却有一种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华韶心中钝痛,心里的恐惧慢慢的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心疼。
他竟然在为百里神乐心疼!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变了变。
看到少年变化的脸色,百里神乐的表情愈发悲伤,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阿韶,不要怕我,不要怕我……”
百里神乐的身上冷冰冰的,华韶一直以为是他心冷才给人一种冰冷的错觉,现在想来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他静静的缩在百里神乐的怀里,倾听着他胸腔内的声音——似乎什么也没有,根本没有心跳声。
那么,他面前的百里神乐,其实是个死人。
华韶缩了缩,极力忍住想要推开百里神乐的冲动,却无法不去想抱住他的其实是一具已经死去了五十多年的尸体。
百里神乐依旧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不要怕我,阿韶,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的让人绝望,华韶的心像是被谁扎了一针,尖锐的疼痛开始无边无际的蔓延,令他再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抱着百里神乐的脖子,不知所措,抖着嘴唇道:“我、我不怕你,我、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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