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路遥抬头看解三。
解三还是平日那副模样,笑道:“里面有水有肉干,能撑三五天,介时你便回关外吧。”
许路遥在下面仰望,那双眼睛水润润的,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那么的明亮。
“解三,你——”
解三在他说完话之前已合上了暗室之门,将他的声音阻隔在内里。
他站起来,极其不舍的瞧了瞧这一间半的屋子。
其实他真的以为,能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了却残生。
外面大门在“砰!砰!砰!”的响着。
他整理整理衣服,推门出去,田肆长带着十几个乡兵正在外面,见他出来不由得都退了两步。
火把在安静的黑夜里“噼啪”烧着。
过了好一会儿,田肆长才咳嗽一声:“解三儿,我问你,这银票可是你之前上缴?”
解三看了一眼那熟悉的五十两银票,点头:“是我。”
“你从何处得来?”
“路上捡的。”解三说。
田肆长大怒,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指着解三道:“路上捡的?!解三,你骗谁呢!”
“真的是捡的啊。”解三说,“不然能从哪儿来?”
“你那个长的一脸契丹杂种模样的弟弟呢?!”田肆长问。
“回老家了。”解三脸色沉了下来,“还有,他不是杂种。”
“回家?!”田肆长冷笑,“我倒要看看就这几日,他能躲到那里去。来人,给我搜!”
乡兵搜索自然无果。
田肆长暴跳如雷:“怎么能没有!怎么没有!解三,你说,他到哪儿去了!”
解三噗嗤笑了:“说回家就是回家了,肆长,您可不能诬赖我等良民啊。”
“良民?!”田肆长呸了他一脸唾沫,“给我捆了!带回县衙!好好的审、审死你这个良民!”
许路遥在下面等了一会儿,隐约之中可以听见人声,他心里暗自着急,却知道鲁莽出去并非最好时机。待一切安静下来许久后,许路遥方才开始挪动。
周围一片漆黑,有些什么东西,总觉得奇怪,却在他左手摸到的第二件物品便似两片火石,他犹豫了一下,两手抓住用力敲打了一下,只看见火光一亮,听见“嗤”的一响,火花恰好点着了系着火石的一根塞满火药的细绳,那绳子一路燃烧,最终点亮了墙壁上一盏昏黄的油灯。
许路遥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了暗室里的灯光,周围摆放物品错落有致,包括一缸新鲜清水,一罐子酱菜,一挂风干腊肉,再有些干馒头,他落下的地方是几床被褥,旁边的柜子里打开是两套换洗衣服和行囊,斗笠与草鞋摆放在暗室一角。
倘若不知,还真以为这是某家住户,东西整齐,内容细致,仿佛早就料到需要躲藏的一天似的。
连带着解三刚才的镇定自若,让许路遥不由得联想诸多。
又恍惚间想起解三所说的龙虎营队……
觉得事情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身体乏困,许路遥最终吹灭油灯,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不知道何时又醒了过来,从暗室里特地留的小窗口看出去,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解三收留自己的动机本就不明确,更是与解家军有关,算作自己血海深仇的敌人也不为过。
解三所说的方式应是最好的办法。
介时找不到铁证,衙门自然放人。
想到此处,许路遥仓促吃了两口腊肉,喝了口水,便决定按照解三所言尽快离开关内。
他将衣物包裹起来,背着行囊便顺着梯子往上爬,没料到才爬了几步,手一滑,行囊便差点掉了下去,幸好他动作灵敏,一手抓住,此时却听见“叮当”一声脆响。
许路遥定睛一看,自己几乎丧命才夺得的那块虎符正躺在地面之上。
他吃惊不小,跳下捡起,那虎符玉质极硬,掉到地上只断了尾巴而已。许路遥仔细拿起来凑着阳光看了一会儿,确认确实是自己那块儿玉佩。
这玉佩价值连城,可调动三十万大军。
解三若是不知道,绝不会自己私藏。
若知道,为何又将其放在此处,难道是无意之举?
……或者,他真的甘愿让自己把这虎符带走?
许路遥的脑子更乱了。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把冰凉的虎符在手里紧紧捏着,直到那玉佩由凉发暖,才缓缓松开,看着手里的印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将行囊包裹扔下,许路遥穿了身平常衣物,已跃出暗室。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解三既然如此待他,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若不能救出解三,他许路遥还算个什么英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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