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岐掀开屋帘,走了进来,屋里的官兵纷纷冲上来押住他,为首的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皱了皱眉,跪在了地上。
陈遇跟着进来,两人被朝廷的人扣了回去。
囚车有两辆,不过倒是挨在一起。两人手脚带着镣铐,颇为窘迫。
陈遇苦笑道:“有朝一日我竟会沦为阶下囚。”
宋岐不理他,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车马行进了许久,夜色愈浓。
宋岐垂下眼睫,道:“王爷与衔知,可能要在此道别了。”
陈遇抬头,不解其意。
车马行进到岔路处,两辆囚车突然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行进。
陈遇慌了,宋岐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摇着车门冲官兵怒吼道:“喂!这是去哪儿!”
赶车人恭敬的向他作了个揖,道:“王爷莫急,皇上在淮州等候。”
陈遇顿坐,回首远眺宋岐的囚车,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叫嚷着往皇上的屋子里冲。
门推开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蓝衣公子面色沉静,端端地站在紫衣公子身旁,与他谈聊着什么事情。见他进来,亦是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熟悉的墨一般的眸子。
“桑吟?”此时的疑惑与迷蒙要远远大于眼前人失而复得的惊喜。
陈殊抬头道:“你怎的一出去就给我惹祸!”
兄长的斥骂,蓝衣公子笑吟吟的脸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在皇宫里的样子,一路前往秦淮所经历的事情,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宋岐,也只是梦中人。
沈若道出了自己被劫之后的经历。
是日山贼劫了两人的车,就拖上了山寨,抢了二人身上值钱的物件,便打算将此二人卖到蛮国当奴隶。宋岐同他们道,若二人死了,陈遇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他武艺高强,以一当百,这些山贼根本不是对手。于是提出条件,若能放了自己,便可以帮助他们对付陈遇。
山贼最终同意,宋岐便教他们调制了崖柏香,并给了他们两只成蛊。山贼将信将疑,便在沈若身上先试了试。
沈若再醒之时已经随山贼踏上了去往蛮国的路上。他观察山贼的作息规律,终是在一天凌晨逃了出去,历经劫难回到了长安。
陈遇眉头紧锁,这样的事实与自己的认知相去太远,宋岐虽然有的时候嘴欠又贪财,但为了他放弃了家中祖传的羊角匕首,以身试险地救了他,倒也是事实。
不过沈若的事实倒更能解释很多东西,他对崖柏香如此熟悉,还深谙巫蛊之术。
沈若不可能说谎,他心里五味杂陈起来。将要在对宋岐改观之时,现实又将他拉了回来,告诉他,宋岐自始至终只是个利己主义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陈殊摆摆手道:“沈卿回来时已满身血污,虚弱至极。”
陈遇心中一紧,看向沈若,他只是笑笑。
陈殊继续道:“坞都一事,有人向官府举报,有一白衣男子夜闯城门守卫张大壮家中,夺了一柄羊角短匕,后杀人灭口。经查实,这柄匕首是张大壮白日收受贿赂而来,而收的,就是这位宋公子的贿赂。”
陈遇大惊,急道:“在那之后我从未见他拿出过那柄匕首。”
陈殊道:“人藏起来不行吗,傻弟弟。你与其一同出没,故连你一起举报了。”
陈遇紧紧抿着双唇,眉头像盘扣一般锁在一起。
忖思少顷,他还是摇摇头:“宋岐不会武功,当时又有伤在身,不可能伤的了那个五大三粗的守卫。”
陈殊道:“使毒便是,张大壮家中也有崖柏香的气味。”
陈遇神色凝重不言语,陈殊又继续道:“坞都百姓恐慌已久,朝廷鬼神之说终是不可服人,你与宋衔知的出现,便算是朝廷给坞都百姓的一个交代。我自然是要保你,宋公子,就没有办法了。”
陈遇紧张地抬头:“……他会怎么样?”
陈殊沉声道:“路亲王为擒恶匪,深入敌营,窃取情报,被误作歹人,实则英雄。”
朝廷的话一出,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
淮州秋色不如长安浓郁,乔木常绿,只是没了些油亮的神采,在晚霞的余晖里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叶子。
庭院里开满了秋海棠。
沈若受伤,朝廷夺取魔剑的脚步暂时放慢了些。这些日子陈遇无所事事,耐心仔细地照顾着他。
只是他心里藏不住事儿,心里有事仿佛就要写在脸上。
沈若沏上一杯龙井,道:“王爷去瞧瞧吧,宋衔知就在淮州牢房里押着。”
他抬头,嘴唇开合了两下,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飞跑了出去。
沈若低头抿了一口茶,目送着他飞跑的背影,额前的碎发被风掠动。
陈遇思前想后,带了两瓶酒去了牢房。饮酒谈天,聊解尴尬。
恢复身份后,这些官兵的态度简直是180度的转变。他叮嘱狱卒道:“我要进去问犯人一些机密之事,你们好好看着,谁都不许进来,皇上来了也不行。”
两个狱卒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
大牢常年不见光,走在廊上都能感觉到厚重的湿气,秋意浓烈,抵挡不住寒意渗透进骨子里,陈遇打了个寒颤。
这座关押重犯的大牢尤其森严,宋岐被关在长廊最深处,他一路走过去,别的房间都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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