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家兄的至交,罗汜理应叫你一声‘大哥’,可是——”他回过脸,见来人是我,又闷下了头,“罗汜不想失礼于家兄,你走吧。”
“汜哥儿,我来找你,确是有话要说。你须得提醒倪珂,克郦安此人心术不正,不得不防——”
“王爷他聪明得紧,何须劳你提醒?!”罗汜闷着头,一下一下抚摸着马匹,几乎要把那可怜的马儿给薅秃了。听他轻声一言:“王府治下极严,王爷却独纵克郦安,你当真不知为何?”
罗汜和小克都被同一个问题困扰,只是罗汜眼里的东西关乎“爱情”,显然纯粹干净得多。他们的困扰我大约可以理解:比如一个穿鞋的人行了万里路,最后实在因为鸡眼疼得不行,便将鞋子弃了。那鞋子若有灵性,一定怄死了——不知自己是输给了翻山越岭的万里长路,而不是输给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鸡眼。谁输给一个鸡眼都不会甘心。从某种角度去理解,我与倪珂携手共度的时光便是那条长路;而我,则是那个鸡眼。
“大哥!”当我离开之际,罗汜忽而出声叫住我。到底是个孩子,眼里的委屈难受再难藏住。他咬得嘴唇出血才憋住了将要落下的泪——我打算劝他“想哭当哭”,憋得太久,容易岔气儿。
“大哥扪心自问,若非心有所系,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说,“大哥对歌妓乞丐尚能倾囊相助,为何独独不愿帮一把小王爷?!”
我不置一言,慢慢地去了。只在心里答他:汜哥儿啊,我也想。
我也想。
2
再回到芣苡楼的时候,天已大亮。我记不起这段本不长的路如何被我走得那么漫长,事实上一入大门我便栽进了季米怀里。难以言喻的筋疲力尽之感。从头至尾我没都想过要红杏出墙,我会出现在倪珂面前,对此的解释只能是,鬼使神差。
那个红稠一身的新郎回过头来看我,神色平静得不着一丝曾经起过波澜的痕迹——尽管这个时候,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是不堪忍受的。而我只是明白:百感交集,从来都算不上一种能收放自如的情绪——既像初恋结婚,也像亲妈改嫁。
我们相隔不过数步,横亘彼此的却不止是两年的时间。当时我特别想不合时宜地夸他一夸,驻颜有术!二十好几了仍然葆有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可又有谁相信,十多年前,这个总让人不胜艳羡的少年便已经未老先衰了。
最后他走来我的身前,仰起脸向我靠近,几乎吻上我的嘴唇。见我一时不曾推搪,又忽而停了、笑了:“如此反应,不合适吧。”
一声轻言,擦身而去。留一丛淡淡的月影于身后,再未回头。
3
我的脑皮层一直活在了昨夜的琳琅月光与红衣新郎之中,今日的是非却已找上了门。门外猝尔响起一个锃亮的男声:“简森何在?快快与我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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