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当初自己在“燃惑”大言不惭地宣布“我刷盘子可干净了”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白以辰不止一次地想辞职,可是,他知道自己拼死也要干下去,除非能招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可凭他身份证上未满十八的年龄,这几乎不可能。九乡家常菜馆的陈老板其实对他不薄,当初自己走投无路眼看就要吃不上饭的时候,陈老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雇用他,而且并没有克扣他的工钱,和招工广告上写的一样每月给他开2000元,管两餐。听说了他的处境后,帮助白以辰把的上工时间从中午改成晚上,有时候店里生意好,陈老板一高兴还给点小费什么的,虽然一两百不等,可这对于白以辰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白以辰需要钱,虽然过去的十七年他都过着清贫的生活,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窘迫。他知道穷是注定的,怨天尤人没用!命运既然让他在十八岁前三个月失去了一切,那么他就得接受、面对这个现实,然后用千百倍的勇气和执着去和现实抗争。他从来不曾迷茫,也从来不曾颓丧,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还年轻有机会改写命运,可以让自己的人生翻盘。所以他没有给自己堕落的时间和机会,从三个月前自己的旧生活轰然毁灭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努力在一片废墟上开始了重建工程,浩大但是光明。
刷完最后一个盘子,收拾完洗碗池。白以辰急急忙忙地脱下能拧出水的围裙,擦了擦手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往外冲,他急着回家去冲个澡。
八月底,天还很热,虽然已经接近半夜,那种湿热仍然让人觉得像在蒸桑拿。白以辰低头猛踩他那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汗水开了闸一样往下落。反正衣服已经湿了,干脆湿得更彻底些吧。他想,等回到自己租住的地下室,先接盆凉水兜头浇下去,那一瞬肯定爽透了!越是这么想的,越觉得自己身上黏腻奥热,简直难受到极点了。
为了尽快到家,白以辰决定抄条近道,那条路并不偏僻,但是最近在修路施工,暴土扬尘又坑坑洼洼颠簸不堪。在这个炎热的九月,很多人宁可绕路选择有林荫的平坦的大路,那条近道就逐渐地被各种施工用的沙土水泥石板占据了。
白以辰拐进这条小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按说这条路应该非常寂静,可今天隐隐传来叫嚷声。白以辰绝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年,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立刻捏闸调转车头——开玩笑,半夜劫道也好,对家寻仇也罢,于他而言死人伤人都是别人的事,他现在的日子风雨飘摇自身难保,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就在他脚下发力,要蹬下脚蹬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说:“姓安的,你今天不留下一只手休想离开这里!”
“姓安的,别以为韩子飞能罩着你!他在孟哥眼里就是个屁!你丫居然还在孟哥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今天打不死你的!”
这个城市里姓安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知道为什么,白以辰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安诺那懒懒散散非常痞气的笑容,还有那弓腰塌肩的邋遢样儿。他犹豫了一会儿,理智告诉他赶紧走赶紧走,甭管是不是那个姓安的都跟他没关系,就算是,那个姓安也不值得他搭上自己去冒险!何况那姓安的一点儿不仁义!
白以辰再次脚下发力,车子箭一般窜出去,滑行了十米后白以辰再次捏住了闸。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救了他,他就欠我一条命,将来总得想办法报答我,我再去燃惑应聘的话他要不帮我说话我再抽死他好了,不但要抽死他,还要把他忘恩负义的行为公之于众,让他遗臭万年!!”
白以辰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无厘头,当他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以后,又调转车头蹬过去。影影绰绰的,前方一个铁皮围挡形成的角落里两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儿,正对着圈子中间的一个人拳打脚踢,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白以辰远远地停下车,在棍棒相撞声的掩盖下,从铁皮围挡的另一边溜过去,绕到了那群人的后面时,地上已经躺下两个人了。
咿?还挺能打的。白以辰饶有兴趣地蹲在围挡下一团浓重的阴影里,尽力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瞪大一双眼睛瞅着目前的战局:
一对二,安诺的浅蓝色牛仔裤右大腿处已经被血浸透了,他明显站立不稳靠在铁皮围挡上,这姿势既省力又避免了腹背受敌,一看就知道打架经验丰富。白以辰瞄了一眼就确定,这姓安的绝非善类——你看他居然用甩棍!!甩棍的杀伤力多大啊,死沉死沉的一根伸缩性的铁棍,平时也就是一尺长,穿条冲锋裤都能插裤兜里,一旦用力甩出去,一尺变一米,抡起来虎虎生风,砍刀都近不了身!简直是黑社会的制式装备!这人虽然鼻青脸肿,额角一道裂口汩汩冒血,血和尘土混在一起成为一种酱紫色糊了一脸,就只剩一双眼睛闪着凶狠的光,在昏昏的路灯下像地狱的鬼火。可就凭右手攥着的一根甩棍,围攻他的四个流氓里已经倒下去了两个。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那三个人围而不攻,姓安的也撑不了多久了,他脑袋上那道裂口绝对是工地上堆着的铺路用的砖块造成的,估计有点儿脑震荡,他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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