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朝严沨涯抱一抱拳,诚恳喟道:“要案在身,欺瞒了你,对不住。”
他把自己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严沨涯已恢复从容,鹿儿样的两只眼睛眯起来,竟也十分凶狠骇人,他冷笑哼道:“我一介小民,和大人素不相识,冒昧拜访,活该给人欺。”
说罢足尖点地,身子一轻就要离开。
追命闪至严沨涯身前。
神情姿态都像是原本就站在那。
“是我们错在先,手上有案子,不免多疑些,还望严少侠原谅,”追命正色道歉,停了一下又谑道:“你既是曾疏雪曾前辈单传弟子,或可学学尊师风度?”
严沨涯嘿嘿一笑讥道:“四大名捕还是神侯的徒弟呢,怎不见你们做事似诸葛先生?”
他亦是轻功好手,虽情知追命会继续拦下去,但较着那股劲也非要脱身不可。
严沨涯后撤。
他撤的时候刚好刮来阵烈风。
然后他向前跃,——逆风竟比顺风时更快,更轻盈。
严沨涯乘风而起,却不随风而行。
这是寒山独见狂风卷雪的身法。
追命仔细看了几眼,才挡到他面前。
严沨涯一咬牙,拧身猛旋,从追命左侧冲滑而出。
追命又在,而且迫得更紧了。
严沨涯忽然邪笑。
他急退。
退得声势浩大,脚步却轻得没有踏乱落叶。
眨眼之间,严沨涯退出五丈远。
——竟然还没退出林子。
但是已足够远了,远到追命在他视野里彻底消失。
严沨涯不禁满意地嗤笑了一声。
他耳后亦有人轻笑。
笑中有赞赏。
“寒山独见的仙姿真要重出江湖了。”
严沨涯终于叹了一声停住脚步。
“师父天性那般,我学不来。”
他转过身,指尖仍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情绪激动。
严沨涯深深地吸一口气,又彷佛要将胸腔清空一样长长呼气,道:“我火气太大,前辈莫要在意。”
他的嘴唇也像肤色那般冷白了,但是眼中却露出些缓和的暖色。
追命看着严沨涯尚有薄怒、但好歹不再生气的脸,哈哈笑道:“甭喊前辈,才当你受我赔罪。”
至于这年轻人为何会这么巧,刚好在阮宓秋来到泉帛山庄之际贸然现身,被人误会作偷婴贼仍不辩驳,追命已隐隐有点头绪。
毕竟以严沨涯的功力和定力来看,实难能在毒杀卢家十数人后,仍装成没事一般来结识铁手和追命,又对阮宓秋全不表露杀意。他若真能深思熟虑,这般隐藏自己的真本事,眼下和追命一道困在迷林里,旁无他人,该没必要继续假装了。
追命暗度严沨涯只是个饵,不过是为了把他和铁手引开。
淮南婴孩遭窃一事到现在尚未告破,惹得人心惶惶,凡有心的捕快义士见了贼人踪迹没有不想除恶的,四大名捕更是盼望早日寻到真凶,藉此犯名目施调虎离山计,十有八九都要上当。
便连追命初初追踪时,也真当严沨涯是传闻中的恶贼。
只是计用人之义善,实无可取处。
谁能布下这饵呢?
也许,是阮宓秋自己的计谋?
——可她应该并无机会联络严沨涯。
追命想起一个更合适也更合情合理的人。
严沨涯也想起一个人。
一个在他心头徘徊了很久的倩影。
他既已明白“田静飞”是追命,“金锡”是铁手,立刻又反应过来件更叫他开心的事。
严沨涯顿扫余怒,真没再喊追命作前辈,直欢喜叫道:“那今早见到那位姑娘,并非三爷夫人?”
突来一问,追命愣愣摇头:“不是。”
青年喜色愈甚:“太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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