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转过头悄悄揩去眼角的泪花,强打精神地道:“回青穰村吗?那边已经做好了饭等你了。”青穰村虽然很少再回来一趟了,可依旧有雇人打理,尤其是那些花圃,已经形成了一条经济链条了,经营的人很用心,每年每月都会亲自带着新酿的蜂蜜北上新建的邱昝府邸,交到昝三邻的手里。
邱粤摇了摇头,他进食越来越少,胃口越来越差,不是昝三邻做的饭,他吃得索然无味,最近很少吃东西,可并不觉得饥饿,像今天,他就只喝了几口矿泉水,粒米未进。
“送我去一趟上湖村吧。”邱粤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却倔强地挺直了腰背。
阿伟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安慰的话到了嘴中,最后还是咽下了全部的话,这个人比自己小很多岁,保养却很好,四十多岁的年龄,看着像三十出头的人,偏偏在那个人去世不到一个月,整个人彻底垮了,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着,眼眸里充满着对死亡的向往。
阿伟一直以为,这个在帝都商业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是不败的战神,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儿女成群,拥有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如果有,那肯定是跟那人有关,可惜那个人英年早逝,抛开了携手多年的男人,抛下了品学兼优的儿女,潇潇洒洒地闭眼长眠,含笑九泉。
阿伟记得他第一次去上湖村,那是大年夜的晚上,邱粤买了许多烟花上了车,上湖村没出现在汽车的导航地图上,邱粤高价请人带路,寻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小村庄,只为送一个浪漫的烟花盛会给他的意中人,讨他新年一笑。
阿伟不是个浪漫的人,他送给阿莲的礼物从来都是最实用的,阿莲也从未要求过什么奢侈的小浪漫,只是有一年的七夕节,素来不爱妆容自己的阿莲涂上了他送的那只口红,笑得如同院子里那株盛开的山茶花,原来不是她不爱浪漫,而是他不懂,她才没办法爱。
上湖村的住户更少了,许多败落的瓦房塌陷了也没有人修理,大概屋主人搬了家,多年也没回来,任由它继续被风吹雨淋。
昝三邻护住院子的矮墙已经倒塌了,院子里一片荒草萋萋,屋檐下还有一堆没有用完的柴枝,走近看去,柴枝已经被虫蚁侵蚀,只剩下空壳子,底下全是粉状的菌粉,坑坑洼洼的撒了一地,成了蚂蚁的巢穴。
昝家的木门被一把残旧的大锁锁着,邱粤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打开了,古旧的木门发出喑哑的声音,一股霉气扑面而来,一阵风拂过,满室的蛛丝飘飘荡荡的,地上、桌面上全是厚厚的一层灰土,这里,大概有好几十年人迹不至了吧。
他径直去了昝三邻的房间,里面昏昏暗暗的光线,窗户紧闭着,依稀有一点光亮透出,邱粤寻了开灯的地方,可是电早就停了,他呆了一会儿,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看到了房门的布帘早就脱落成了一堆灰土,里面原本的两张床撤走了一张,大概是昝三邻逃走了之后,那床也被昝家撤走了吧。
邱粤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在院子颓败的矮墙上寻了个石块坐着,那一年他来昝家过端午节,就在这个院子里吃粽子,看昝三邻撒米喂鸡,看他给昝六合喂饭,看他把柴枝摊开来晒,尔后又一根根折短……
眼泪不知何时又涌了出来,邱粤苦笑着,从他有记忆起,自己就从未哭过,如果一定要算的话,那应该是昝三邻第一次进产房时,他陪着进去,看昝三邻的撕心裂肺的痛,他心如刀割,眼眶湿了,发誓再也不要昝三邻遭罪了。
而当小孩呱呱坠地时,他握着昝三邻的手落了泪,昝三邻伸手试图要去擦他脸上的泪痕,邱粤紧紧地拥抱着他,忍不住在他的怀抱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尽管被尾随而来的邱湘嘲笑了半辈子,可那又如何,身为人父的骄傲与责任,是那个黄花老闺女一辈子都不可能懂得的感受。
心脏的位置如锥刺一样难受,他干呕了几下,又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他以为稍微缓缓就会转轻状况的,哪知道胸口越来越疼,疼得他额上的青筋绽开,揪住衣领的手苍白而干枯,那是生命流失殆尽的征兆。
“三邻!”他大声喊道,喉咙却被铅块塞住一样,没有一点声音从嘴里传出。
邱粤翻身起来,额上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他喘了几口起,胸口的闷疼消失了,耳畔只有一人轻细悠长的呼吸,可不正是睡得香甜的昝三邻么?
失而复得的幸福占据了整个思维,邱粤如虎似狼地扑过去,狠狠地搂住枕边人,力道大得想把他嵌入体内才安心。
“怎……”被弄醒了的昝三邻不悦地推了推将自己桎梏在他怀中的邱粤,耳中却听到了他低低的啜泣声,不由大吃一惊,推搡的手渐渐合拢,环上了邱粤的背,轻轻拍着他宽厚的被,声音柔柔的,生恐惊扰了哭泣的男人似的,“你怎么了?”
“我不准你离开我!”邱粤止住了啜泣,声音闷闷的,他觉得有点丢人,居然因为一个不靠谱的梦境,自己就哭得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那样难看了。
昝三邻怔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道:“好,”然后扭开了床头灯,拉开床头柜,将里面的房契与银行卡悉数陈列了出来,认真地道,“除了这些,我现在跟的那个项目也快拨下资金了,大概会有五六十万……”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的邱粤呆了呆:“你有多少资产我还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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