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
君衡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靠着他的肩起身,缓慢地点头,“好。”
“阿七,我知道,你最近的动作有点异状。怎么,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北燕皇子勾通在一起了,竟要手里所有的财权都移到他的手里?”
单是起了个头,独孤琰便无力地阖上了眼帘。
他一早便该知悉,这月州城中,论耳目之多,无人能及他所爱之人。
可惜,君衡是他唯一想瞒过之人。所以,到底还是瞒不过罢。
“一见如故。”
独孤琰不想多言。关于谢澧兰是他九弟之事,整个天底下大约没多少人知道。九弟要报仇,袒露身份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如今的君衡和独孤瑾之间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达成了什么一致目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呵,一见如故。”君衡冷笑了声,之后却又轻柔地将气息吹到他的耳洞之中,带着兰麝的馥郁,独孤琰绞着锦被的手微微一紧,他所爱之人,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那我是什么?一见倾心?”
口吻却携了丝嘲讽和怀疑。
独孤琰无力地闭着眼,“你是。”
君衡不愿相信也罢,终归他自己是活不长了。从前令他绝望的,只是君衡不爱他,而现在他竟然为这件事而觉得庆幸。
“既然阿七待我如此情真意切,你的东西,为何交给别人?”
君衡如蛇吐信的声音是他的梦魇,独孤琰被人揽入怀里不得动弹,他压低了声音喘息,“君衡,你一向最看不上……最不上我了……”他的东西,君衡从未不屑一顾。
怎么会收?
独孤琰再无声息,安静地陷入了昏睡。
室内的水漏,在冰冷的铜壶里一滴一滴地坠落,发出夜长的哽咽声。一地霜雪的银辉,在青年苍白的俊脸上浸染过,不着痕迹地化开他眉宇之间的郁色。
君衡俯下身,温柔绮眷地吻住他的眉心,呢喃道:“笨蛋。”
纤长的手指抚过青年嶙峋突兀的眉骨,细腻地摩挲起来。
银汉无声,翠树高下低掩,一池碧水惊澜。
独孤琰恢复意识之时,他意识到自己又多活了三天,温暖的床褥垫在身下,窗边的烟香焚了大半,仅剩余味。他撑着手臂坐起,头却昏沉着不愿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能隐约回味,那晚似乎又有熟悉的甜液灌入口腔。
他伸指抚了抚自己早已干涸的唇,但并无丝毫异样。
君衡到底在做什么?
却说谢澧兰,自从被卫子臻掳入他的大营之后,每天要做之事,除了等他战胜凯旋,几乎干不了别的。他带来的所有人马都被卫子臻控在手里,活在监视之下,稍有异动,卫子臻就会得到消息。
谢澧兰不禁苦笑,谁能想到,大靖威风赫赫的镇北王,竟然也有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
他从雪白的帐帘后踱步出来,一路沿着蜿蜒矗落的帐篷,散漫的一道白影飘出来,单用眼一瞟,直觉得是谪仙般的人,难怪被镇北王卫子臻如此珍之重之。
可惜,到底是北燕的十五皇子。
他若安分也罢,可惜这个少年,眉梢唇角永远吊着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令人不寒而栗。
原嵇藏了一斗篷寒风从野外狩猎归来,他虽是一介文官,但骑射之术却令他无愧于是卫子臻帐下之人,朔风寒气尽数打在谢澧兰的脸上,少年轻轻哆嗦了一下,原嵇赶紧取下狩到的野兔野狐,将少年请入军帐。
谢澧兰开门见山,“卫子臻行军神速,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谢公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见原嵇微微瞪眼,谢澧兰伸出手掌淡笑,“军师不必紧张,我只是,想他了而已。”
你会想王爷才怪!
原嵇心中嘲讽了一句,但还是谦恭有礼地颔首道:“这个,在下也只知其一。王爷要寻的人是摄政王,这千里跋涉,只怕还有些日子才能归来。”
“要寻的是摄政王,军师还能把‘归来’二字说得如此轻巧,不免有点托大。”谢澧兰托着下颌,手肘撑着一方紫檀窄案,不疾不徐,“北燕的摄政王,旁人不知一二,我却倒还有几分了解。他的武力虽然抵不过卫子臻,但能让你们大靖的九殿下折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这点原嵇还是认同的。“谢公子难道有策?”
“军师折煞我了。”谢澧兰笑容深了几许,“我只是担心王爷。”望着帘外又将飞雪的天,他淡淡地说道,“夜里无人暖床,我睡不着。”
“……”
卫子臻的马停在嘉雪关外,只要跃马而去,整个北燕将尽在他的眼皮之下,届时便可俯瞰漠北山河。
所以这也是最大关隘。
只差一口气,北燕王便要御驾亲征了,所以这次来的人,正是北燕那个翻云覆雨的摄政王。手掌乾坤,文韬武略的摄政王,卫子臻敬他是敌手,但绝不能姑息他害死独孤九之事。这是他必取项上首级之人。
“王爷,前来仓促,我们兵力不足。”
乐轻策马自身后而来。
卫子臻点头,“我知。”他握着缰绳的手,不经意间已经生了冻疮,连日的弛行让他疲劳不堪,唇角挤出几个字,“先回营。”
他不敢再将军营扎到更北的地方,虽然明知道这利于战机。
因为这不利于谢澧兰的病。
回营之时,卫子臻已经三日不眠不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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