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紧闭了嘴唇,看着前方,李越知道他现在如果说话,肯定是要呛人。忙走到队尾对魏云说:“你来干吗?你应该好好陪着你父亲。你出了事儿,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魏云垂着眼帘说道:“圣上出征,应有人记下行止。吾本学院书生,愿为圣上记录起居,誊写诏书。”敢情他是觉得赵宇不会写字,来替赵宇写信来的。
李越苦笑,说:“真没有什么可记的,我们出去就是打来打去的,你回去吧,别让你父亲担心。”三个兄长都死了,就剩这根独苗,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魏云的父亲魏官人挤了过来,隔着最后的一层宋兵,大声说:“小郎,你保重啊!”泪流了一脸,可还哭着说:“你放心,我决不喝酒了。你若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也不会喝酒了。”
李越听了更不敢要魏云了,忙说:“魏云,你真的回去吧,有个三长两短,你父亲也活不成了!”
魏云还不抬眼睛,只说道:“那不也好?吾一家都在那边相聚,可以见到三位兄长还有我的娘亲。远胜如今……”
董义听了,过去一把抓住魏云的胳膊,含了眼泪说道:“弟弟!哥哥我会护着你的!”他从来叫别人哥呀哥呀的,这是李越头一次听他叫谁弟弟。
魏官人带了哭腔说:“董小官人,吾会给你打点好茶楼的。”
董义使劲挥手道:“多谢多谢,哦,我那些好友们来要打折的呀!”魏官人哽咽着说:“好,好……”他的那些狗友们一片叫嚷:“都去捧场!”
李越叹气了,对董义说:“你怎么留他,他出了事怎么办?”
董义瞪眼说:“那又怎么了?我既然说护着他,就会陪着他的!”
这简直是鸡同鸭讲,李越也快疯了。赵宇见城门之路清理好了,也不回头了,驱驴行去,军士两边护着,也列队起步。这队的人一个个地跟上走,李越急得说:“魏云,回去吧!”
魏云踢了下驴,绕过了李越往前走,一边回头向魏官人大声说:“父亲保重,等我归来。”魏官人痛哭起来。
董义骑驴跟上魏云,也向后大喊:“大爷爷!可别哭啊!我会回来的!”
董理老泪流下,却说:“我不哭,当然不哭,你肯定会回来的!小祸害!从小就是……”
李越看到拦不住魏云,就去拉那个乐工下驴,说道:“你什么也没有!回家去吧!”
那个乐工抓着驴缰绳大叫起来:“帮帮我,给我些东西,不然他让我回家。”有人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扔过去说:“给你!”一时间,许多人向他扔东西,他胡乱地抱了几件,踢着驴走动了,扭头对陆秀夫喊:“侍郎,我是礼部的,名方笙,临安人士,有朝一日回去,要告诉我家人,我是随圣上出征的人,没有丢脸哪。”
围观的众人更大声哭起来,陆秀夫突然对张世杰说:“牵一匹马来,吾与圣上同去!”张世杰忙拉住道:“君实不可如此急躁。官家说到江南时会诏吾等前往。”
陆秀夫皱着眉头,看赵宇一行人在军士的护送和百姓的围观下走出了城门,一时若有所失,低声对张世杰说:“吾怎么觉得吾等做错了事了?”
张世杰惊讶地问:“君实不也做了那梦?”
陆秀夫摇头说:“吾是觉得吾等太过匆忙,应该好好操办,然后大张旗鼓送圣上出征,而不是如此潦草。”
张世杰对着已经没有了赵宇一行人的人群叹息道:“这不是官家的意思吗?况且如果那样张扬,官家失利,岂不是……”
陆秀夫沉思着说:“官家原只带李官人出行,吾等都以为官家是想舍身求死,两个人都不可能逃出生天。可李官人却似无所觉察,他与孩童相处甚欢,天真烂漫,毫无勉强……”
张世杰也想了半天,说道:“他也不是傻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忧虑?”他紧皱了眉头:“若是本性十分英勇,又该是另一种模样。”
陆秀夫说道:“该如那个常州来的军士。”
张世杰慢慢地点头:“就是常州来的那几个人,也把与圣上出征视为平常之事。他们一路拼杀赶来,听到官家让他们跟随,没有凛然,反而面露喜色。”
陆秀夫思索着:“那个孙小官人似乎觉得是一场游山玩水。”
张世杰接着说:“那个董义,简直是以此搏名……以前认识了赵官家的人都对他如此信任……他们必然认为官家不是去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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