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子懿转而望向安晟道:“若是替母赎罪,这样……还不够吗?”
安生的身子抖了抖,他从没有听过子懿说过这样的话,子懿也从不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他怔怔的看着子懿,手指停顿在子懿摊开的掌心上,半分都挪动不了。
子懿苍白的脸色更显眉目如绘,那双眸子里的所有情绪全沉敛了下来只余看不透的复杂,他淡淡道:“哑叔,你是谁?”
子懿又问了一遍。安晟眼神晦朔,仿佛挣扎了许久,才有那么点力气动了动那根沉重万分的指头:活下去。
子懿勾唇浅笑,不再言语。只是那眉间隐匿的悲戚怎么也掩盖不住。
安晟坐在石阶上静静的陪着子懿,这么暗的天,怕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哑叔,这天冷,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安晟回头看了眼子懿,子懿已经站起身来,没过多久安晟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才想起他这副身躯年迈苍老,不懂武耳力根本就不好。他也急忙站起来,望向院门,这个时候,谁会来?
一群下人模样的人来到了院子里。
安晟皱着眉头站着,这些人这个时候来是要做什么?他可不记得他有准许下人在他的院子里玩耍嬉戏。
一跋扈粗汉模样的下人看安晟瞪着他们立即上前推了安晟一把,呵斥道:“哪里来的糟老头,竟敢这般看着我!”说罢已想动手,好在又有一下人拦到:“这老头我记得,是给地牢送饭的哑巴老头,你看他年岁也大了,估计这耳朵也不好使,且他只替地牢送饭,这府里头的人怕也是不认得几个,一时反应不过来情有可原不是?再说了王爷待下人仁慈,你莫要拿一个老头撒气,否则回头王爷怪罪下来对咱主子不好。”
那粗汉下人笑了两声:“你说得对。虽然本来是想要找那罪子的,可是你看那老头,你说了这么多他还是这样瞪着我,你说他耳聋?我不信。再说了,你也说他是个哑巴老头,年岁也大了,府上也没几个人认识他,他死了卷去乱葬岗弃了便是,谁会知道?知道的谁又敢吭声?”
话虽如此,安晟身居高位数年,即使身附老朽之躯也依然威严纵生,一个眼神就将那粗汉震慑了下去。
那粗汉吞咽了下口水,那种眼神他们虽不常看可到底是见过的,那是上位者惯有的眼神。可他一个八尺壮汉被一哑巴老头压着传到别人耳里多丢脸?再威严的眼神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哑巴老头?那粗汉撸起袖子不顾身后的人劝阻上前似乎想要揍那哑巴老头。
安晟看那粗汉的拳头微微眯了眼,盘算着这个身体能不能接下这一拳,手骨大概会顶不住力道而折掉。
“你们不是来找子懿的吗?”
拳头没有落在安晟身上,子懿扣住了粗汉的手腕,那拳头生生卡在空中,收不回来也落不下去。
听到这话安晟才突然忆起来,这个粗汉是抚云院看门的,其他人亦是抚云院的下人。那是王妃的院落。
“安子懿,你放手!”兴许是手腕被勒得生疼,那粗汉大叫道。
子懿松了手,人却是有些站立不稳。安晟担心的望着子懿,甚至拉住了子懿的手。
他知道梅若兰找子懿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无力感像是万蚁蔓爬全身般吞噬着安晟的心脏,让他摇摇欲坠,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痛恨他有能力的时候,苛责那孩子,放任那孩子被欺,痛恨他没能力的时候,却百般想对那孩子好。如今他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做不了什么。
安晟捂着脸,为何他现在,比充满仇恨时的自己更痛苦?他若能早些醒悟,那该多好?
懿儿不能去!无力感过后安晟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懿儿再不能受任何伤害了!
安晟飞速的在子懿手上写到:逃!
子懿先是有些讶异,随后笑了笑,轻声问道:“逃到哪里去?”
心无归处,何处是归处?
明明有父有母,却又无父无母。
安晟心中一阵悲凉,他不知哪里来的劲,将那粗汉推到在地,他楼过子懿将子懿护在怀里。他在心里大喊道:除非他死,再也不会让这孩子受苦了!
子懿怔愣住了,他何曾被人如此护过,一时竟是回不过神来。
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平凡的温暖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安晟不大清楚了,他只知道这个身体太衰老了,费心费力的这些日子,老朽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安晟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痛楚漫上全身,他的视野已经模糊,可他依然努力看去,他看到子懿的唇瓣翕动着。他笑了,那孩子总是如此聪颖。
父亲。
二字直直落入他的心间。一阵天旋地转后安晟终于失去了意识。
如果是梦,他就该早些醒来。因为他知道,王府里从来没有一个哑巴老头,从来没有。
他早该知道,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可即便是梦,他也真真实实的心痛到无法言语。
那些灰暗,阴冷,伤痛和委屈。
安晟撑身从榻上缓缓的坐了起来,牵扯了身上好几处箭伤,疼得他额间沁出了冷汗,眼角溢出了泪水。
凛冬已过,天地不再是一片苍茫无际的白,雕窗外的景色一片生机盎然,燕语莺声,远处山上那些抽了新芽的嫩绿树林被缥缈的云雾轻覆着,像是盖了层白纱,若隐若现。
冷究进屋时看到昏迷了三个多月的王爷终是醒了,正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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