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心里其实很不情愿,虽然大盘震得厉害时不时就上千只新股一起插水,指数不停创新低,但是他项目里的那一只新股一直逆势而走,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最后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可以装作稀里糊涂蒙混过去,没有人会觉得里面有什么端倪,没有人会来追究他的责任,毕竟投资这事情本来就存在风险。
但是转念想到路楚然有一百二十万压在那个项目上,他就觉得心神不宁,如果可以提前预测到后面的状况,至少他还能想办法及时补救,尽可能减低路楚然的损失。
总经理在饭局上的脸色一直很沉重,尤其是听到那个放出消息的前辈说证监会那边确定要整个行业去杠杆化之后,脸黑得跟挖煤似的,因为那意味着整个金融市场开始紧缩,那一拨作妖了小半年的新股不是要跌停就是要破产清算,那几个大公司也不得不为了减少亏损调整架构,旗下的子公司就处境就更危险了。
叶汐给他添了点酒,看到他在烟雾后面苦大仇深的表情,“小叶啊,你那个项目可能撑不住,如果你今年业绩就靠你那个项目对你长远发展影响不会太好,万一这次政策对行业冲击太大总部那边要裁员,那你今年的业绩就……”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经理不用担心。”叶汐点点头,没什么情绪,经理给他递了一根烟,他没有接过来。
整桌人都没什么心情吃饭,每个人各怀心事闷头抽烟喝酒,前景越来越不明朗,而他们这个行业就处在风口浪尖之后最先受到骇浪冲击的峭壁上。
叶汐平时在家里路楚然不让他抽烟,所以他这段时间开始习惯清新的空气了,结果现在扎在一堆烟民中间被熏得像条烟熏三文鱼似的,头发丝都沾着烟臭味,惹得他一阵反胃,借着上厕所出了房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透透气。
秋意更深了,夜幕苍茫的时候拂面的那一阵风凉了一些,天色有点晦暗不明,黑夜中看到远处的路灯和建筑像是镶着熠熠生辉的宝石。
这座城市霓灯魅影,处处光鲜,但是阴影里依然会有泥淖。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滩光鲜的泥淖,这么多年来努力地摆脱自己是个家庭悲剧下长大的孩子的标签,用各种看似无瑕的社交关系把自己粉饰得很完美,左右逢迎,八面玲珑,但是外表再光鲜本质还是泥淖,生长在孤独的阴暗里无人过问。
但凡哪个人想跟自己距离再走近一点,他就要开始惊恐不安被人发现他泥淖的本质,卑微,肮脏,冰冷,还黏黏糊糊。
叶汐看着窗外,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突然一阵手机震动唤回他的思绪。
【宝贝,我好想你,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找我,你是不是不想我了。】叶汐打开微信,发现竟然是颜谦的消息,确实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他甚至都有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我也想你,我在为了见你努力把工作做完,你有多想我?】叶汐很敷衍地随便敲了几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然后颜谦就发了一张有点那个什么的自拍过来给叶汐,身上几乎没有遮掩,摆出一个很挑逗的姿势,手里握着自己的那里,后面又补充一句文字,【这么想你。】
叶汐胃里一阵泛酸,只觉得他神烦,而且他的身体完全挑不起叶汐的任何异样情绪,他回了一句打发人走的话,【小妖精。我要忙了,真的在忙,现在还在陪领导吃饭,你乖乖的好吗。】不等对方回复就很厌烦地删了聊天记录,仿佛对方再多一句废话他就准备划清界线了。
他确实一句都说不下去了,他只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去说出那些温暖的,软绵绵的,腻腻歪歪的话,因为过去的经历告诉他这样别人就会对他好,给予他一些陪伴。
那就像飞蛾看到灯光扑腾翅膀一样,明知道撞过去会烫会痛,但只是条件反射地趋光,总好过掉回黑暗里孤独地和自己待在泥淖里。
但是这些已经继续不下去了,那些庸庸碌碌为了钱为了陪伴使劲折腾自己的生活方式继续不下去了。
已经够了。
他在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人,不用他折腾任何东西,只需要待在原地,那个人就会给他投来安安静静的深藏爱意的眼神,他可以提要求可以抱怨,做错了事情道歉就可以得到原谅,没有人苛求他做一个完美的暧昧对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可是他配不上拥有这样的人。
叶汐沿着走廊回到房间,看到里面有两个前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有几个稍微清醒一点的帮他们叫了代驾,他就进去坐在旁边帮着倒茶给他们醒酒,眼里恹恹的情绪转瞬而逝。
路楚然晚上接到电话,纪洱好像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夹着一阵风呼呼作响,把他说出来的话捣碎得断断续续的,“路楚然,你能不能来接我,就现在。”
纪洱今晚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了,饭后大家订了房去唱k,何燊也在场而且整晚都守在他身边,眼眸深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
他在这个人身边坐立难安,想走不敢走,于是就找机会摆脱了何燊打电话给路楚然求救了。
“求求你了,路楚然,我不能继续跟他待在一起了,所有的旧情复燃都是重蹈覆辙,我扪心自问我这辈子是忘不了他了,但是我不能还抱着重新跟他在一起的希望,我不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长进地跟他纠缠在一起,回头又听他妈妈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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